“很熟”两个字桃妹刚想脱口而出,突然觉得,人家不一定想和自己很熟。
便改了口“还好,打过几次交道。福晋和王爷一样,不仅仁德,能力也强,他们两个人就是陈州百姓的主心骨。”
静纯自然相信,缘子是有这个本事的,但是看到桃妹与有荣焉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缘子是他们大宋的人,才不是金人的福晋!
“历经生死……”蝶漪喃喃道,她曾经也和缘子历经生死。
她突然觉得心中发堵,几人也都看到了她失神的模样。
桃妹后知后觉,她发现自从来了这个房间,好像不知不觉说了许多关于郓王和福晋的事情,而且这些人的反应好奇怪。
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马上要抓住这个线索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
其实荆彬早就回来了,只不过他不想打扰桃妹的滔滔不绝,也正好,没人可以看到他在听到郓王夫妻二人十分恩爱时眼中的悲伤。
“阿桃大夫,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行就是来寻亲的,我妹妹两年前走失了,我们在江南寻找无果,最近听人说曾经在郓王府见过她,所以便多问了几句。”
荆彬面不改色的编造着半真半假的话,将桃妹听得一愣一愣的。
桃妹张着嘴巴,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弯没有转回来,“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引见一下?去郓王府寻……”
她说到一半自己也摇了摇头,“不对,你们要是去汴梁也不应该往西行啊。”
编造一个谎言,就需要一千个谎言去圆,荆彬他们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们是谁?哪个任务不需要他们在谎言中穿行,这点还难不倒他。
“可是我们听说,郓王应当不在汴梁。”
桃妹恍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瞧我这记性,这段时间忙得把这事都忘了,我从陈州离开的时候郓王确实下落不明,但是后来听说人已经找到了,不过去了哪里就不是我们这等草民能知晓的了。”
“那郓王福晋呢?”静纯马上问道,“她也一直和郓王在一起吗,为什么会下落不明?”
桃妹摇头道,“郓王是自己为了陈州百姓去采药才不知所踪的,福晋没有和他一起,最后是和汴梁来的人走了。”
她不解的又问了一句,“你们要找人,还非要找到郓王和福晋不成?”
蝶漪趁着他们这几问几答的功夫,已经完成了一副简单的画作,她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到桃妹面前,“你见过这个人吗?”
静纯几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那幅人像,心中不免感叹蝶漪的笔力,简单的线条竟勾勒出了缘子的鲜明特征,尤其是神韵,真的一模一样。
荆彬早就知道这个蝶漪是奇女子,但是看到她这一路来的功力,尽管不会功夫,但是也想将她收入麾下,可惜,缘子应当不会同意的。
桃妹知道蝶漪肯定画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但是没想到——
“这、这不就是……”
“就是谁?”静纯巴不得她赶紧讲话说完。
桃妹接过纸张又仔细端详,“若是她没有双生姐妹的话,你们画的也没有出入的话,那这人应当就是福晋了,只不过,你画的这人要青涩稚嫩一些,虽然五官样貌没什么变化,但福晋现在就是更成熟坚毅,比画上的更有……”
桃妹皱着眉想了一会,又道:“更有韵味。”
她觉得这个词是精准的。
屋内的几个人各有心思,还没待发作,桃妹就问,“你们要找的人是福晋?”
又看向荆彬,“她是你妹妹?”
荆彬点点头,“没错,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成为了郓王福晋,我们已经很久联系不到她了。”
桃妹觉得脑子里乱得很,这么离奇的事情竟然让她碰到了,这是真的吗?
倏地,她想起了临行前福晋和她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她有点相信了。
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说的话大概是真的。
“她之前不小心掉落山崖,我们都以为她……但是一日没见到尸首,我们又不甘心,所以这两年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来房县的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山贼,要不我们也不会如此狼狈。”荆彬觉得桃妹能和他们这群人说这么多,应当心思也比较单纯,他想取得桃妹完全的信任,毕竟,谁也没想到她知道的还挺多的。
“山贼?”来了房县这么久,桃妹听说过流民还没听说过山贼呢。
“我们也是猜测,不然为什么追着我们喊打喊杀的,所以进了城来也不敢露富,就怕他们再知晓我们的踪迹……也怕给你带来麻烦。”
荆彬这样一番话,彻底打消了桃妹的疑虑,人与人之间最怕真诚,他见荆彬对自己如此直白挑明,便也想助他们一把。
“你们既是福晋的故人,那遇到我说不定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尽管开口。”
梦言和索潼对视一眼,他们是完全信任荆彬的决断的,没想到他的一番说辞还真的换来了桃妹的襄助。
蝶漪没有客气,直接开口问道:“那你知道郓王福晋叫什么吗?是什么身份?如果她真的是我们要找的人,在这边也算是无名无籍,皇帝也不会同意郓王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吧。”
“她姓什么我还真的不清楚,但是我听郓王和他身边的宝嘉姑娘都叫她漓月,应该就是她的名字。我也只是听说,虽然她是以大元帅术虎高琪的女儿身份嫁给郓王的,算是门当户对,但其实并不是亲生的女儿,而是后认的义女,至于这中间的曲折,我就不得而知了。”
“术虎高琪的义女?!”静纯和灵芝异口同声地惊讶道。
静纯转头看向其余几人,蝶漪是对这些不够敏感,她这性子不惊讶也正常,但是荆彬他们几个……
看着样子是早就知道。
荆彬对上静纯的眼神,也不知道杨将军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和静纯他们说,虚握的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据我所知,郓王福晋人应该在盐州一带,所以我们……”
桃妹心下了然,若是去盐州的话倒正是途经房县。她没有过多纠结,“其实,从陈州分别之前,福晋确实有点不对劲……”
当桃妹再次从屋里走出去的时候,天上已洒满繁星。
“果然如此,缘子一定是将事情都想起来了,所以才会那么痛苦。”蝶漪的拳不由自主地握紧,灵芝清晰地看到,她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手掌中却不自知。
“完颜琮失踪、调缘子去庆州,不知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静纯喃喃道,他们误打误撞地从桃妹这里获取了太多的信息,一时间还有些消化不完。
她抬眼看向一直伫立在门口的荆彬,这人知道的肯定最多。
荆彬接收到她的眼神后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些事情原委,陈州如铜墙铁壁,一点消息都流不出来,所以桃妹说的这些事情,我们也无从查证。”
“她不像在说假话。”梦言开口道。
索潼和荆彬不无意识地点头,梦言不仅功夫好,对于掌握人的心理也很有技巧,可以说是血净中作卧底和搞询问最出色的人,她说的话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我猜测,若完颜琮真的如桃妹所说的性格一般,他知道缘子已经恢复记忆后应当是主动离开的,而调缘子去庆州一事,大概率是缘子顺手推舟,她在金国举目无亲,没有自己的势力,单凭自己很难真正逃离掌控,所以要一边稳住他们,一边想办法和临安取得联络。”荆彬慢条斯理地一点点说出自己的想法。
静纯也随着荆彬的话慢慢睁大眼睛,“所以,缘子她现在非常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要更快一点找到她!”
当荆彬几人再次启程的时候,索潼被留在了桃妹的医馆养伤,梦言也一并留下照顾他,这是共同商议的结果。
四人换上了金人流民的装扮,直奔盐州。
若不是桃妹曾与郓王几人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谁也不会知道郓王福晋曾经还去过蒙古战场,知道在盐州领兵的将领正是他们心心念念要找的缘子。
但盐州的消息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得到的了,就算是之前杨祖春和皇上得到的消息,也都是从黄土塬传回汴梁再传到临安的,早就不知道过几手了。
房县这边也只是知道金国似乎和西夏休战了,大家得以喘息,但是会不会卷土重来、再燃战火,谁都不知道。
连着赶了四天的路,人困马乏。
“我们今天在这个镇上歇一歇吧,不然人和马都受不了。”荆彬看着几个女子疲惫的样子,不忍心道。
静纯和蝶漪想要见到缘子的心就像飞出去的箭一般,怎么都拽不回来,但是此刻也不得不认清现实,她们这样走下去不行,不然到时候能不能活着见到缘子都不知道。
这刚好有一个僻静的小镇,虽然几个外来的人看起来很显眼,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流民,蝶漪说起女真话也不差,客栈掌柜也没多问就给她们开了两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