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忐忑(2 / 2)

萧颖士连忙对方重勇叉手行礼,他总是感觉有些别扭,又不太说得上来。

然而,正当萧颖士打算推门而出的时候,方重勇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萧公请留步,你忘了东西在本官这里了。”忘了东西

萧颖士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发现袖袋里的东西都在,于是走上前来,对方重勇行礼问道:“官家明鉴,萧某并无物件遗落在此呀。”

“怎么会没有,这不就是咯。”

方重勇从桌案的抽屉里,摸出一本线装书,将其递给萧颖士,正是那本《西域猎艳记》!

萧颖士看到这本书,吓得全身一个激灵,就差没当场跪下了!他颤颤悠悠的将书拿在手里,低着头羞愤欲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萧公的文笔很好,故事也不错,只是下次就不要写本官了吧。

你书中那位医官之女,正是信安王的私生女。他们家可是有好几人在汴州为官的。要是知道你这么编排他们家的人,一定有你好看的。”

方重勇慢悠悠的说道,脸上带着笑意,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意味深长。

“下官死罪!死罪!”

萧颖士吓得连忙跪下,额头挨着地,压根不敢抬头看方重勇。手中的书也掉落在地上。

“萧公不必如此。”

方重勇将萧颖士扶了起来,把那本掉到地上的小黄书重新塞到对方怀中。

“儒生们总说不教而诛是为虐,如今本官也算是教了你一次。所以,下不为例了。”

他拍拍萧颖士的肩膀,将其送出了书房。

等走出府衙后,萧颖士这才回过神来,恍然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大唐,已经完了。”

萧颖士忍不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有方清这样的权臣在,除非太宗死而复生,否则大唐没有任何希望能翻转目前的局势。

可悲的是,如萧颖士这般的人,却还要活着。哪怕他们还沉浸在当年盛唐的荣光之中,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严肃又不讲情面的现实。

马上要组建的“教育部”,很明显就是原来礼部里面的仪制清吏司,在加强了职能后重新再包装的产物。

礼部其下原本设有四司,即:仪制清吏司,祠祭清吏司,主客清吏司和精膳清吏司。

仪制清吏司就是管理全国学校事务、科举考试以及藩属和外国之间的往来的机构。

方清的谋划很深远,而且是稳定推进,在拆大唐的官府构架。等把框架拆光了,登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种水磨工夫的操作最是要命,大唐的权威,每一天都在消退。前些时日,永王一脉让出皇权,转给盛王一脉。这要是从前,肯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然而在汴州,那就是举重若轻,压根没什么人讨论,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既然礼部是为了维护皇权而设立的实权部门,也因为天子是傀儡天子而变得“虚化”,那么将其中的实权部门拆分出来重组,进而将礼部彻底架空,便是解决矛盾的一个另类方法。

毕竟,让礼部的人为方清本人唱赞歌,好像也有些不合时宜。

另立教育部,便是方清要培养完全忠于自己的新鲜血液,不给李氏宗室一点机会。

而萧颖士作为第一任“教育尚书”,不知道是方清早就想好了,还是仅仅是权宜之计。

想明白这些关节之后,萧颖士有种淫乱贱妇在偷情之后,那种羞耻之余又觉得浑身舒爽的复杂感受。

背叛的是李唐,得利的是自己,一边是理想,一边是现实,到底要不要转回汴州府衙辞官呢

有那么一丝犹豫,萧颖士旋即想到了自己的后人,心也变得冷硬下来。

没错,萧氏一大家子,将来都要生活在汴州朝廷的统治之下。他又不是无父无母无亲族的“无敌之人”。

父母,兄弟,妻儿,甚至是孙子,他都有,一大家好几十口人。

别说萧颖士将来也许会得罪人,就说他现在就已经得罪了元载,后者很难说不会给他,或者给他的后人穿小鞋。

在这个动乱与和平交织的年代里,被高官盯上穿小鞋,往往就意味着死亡。

而做了教育尚书以后,无论是元载还是其他什么人,就算不怕萧颖士,也不得不顾忌方清的面子。

方清任命的教育尚书,那是不能随便上门踢屁股的。

那不是在踢萧颖士的屁股,那是在打方官家的脸!

只是,在享受好处的时候,自己身上也一定会被外人贴上“方清亲信”的标签,再也撕不下来了。

萧颖士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卖自己的灵魂。

是啊,不做大官,陪着李唐这条破船沉下去,还拉着子孙后代一起陪葬。

想来方清还要把那本黄书的作者公开,让自己遗臭万年,身败名裂。

图个什么呢

萧颖士苦笑摇头,回到家中坐定,思前想后,只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背叛了过往,已然恍如隔世。

“阿郎,刚刚衙门来人,把官袍送来了。恭贺阿郎当大官了!”

下仆面带喜色,将一个木盒子放在卧房桌案上。

萧颖士打开一看,只见是朝廷三品大员才能穿的紫袍,金鱼袋和一块写了身份信息和官职的木牌也在里面。

最底下是一份朝廷的公文,也是聘任萧颖士为教育尚书的任命书。

方清办事,有连招就直接上,压根就不给萧颖士拒绝的机会。

事情都办到这个地步了,萧颖士要是再去辞官,那就是不识好歹的打脸了。

以后就算方清不收拾他,方清的爪牙,也一定饶不了他的。

“你去一趟亳州,让家里人都到汴州来住吧。汴州这里繁华,科举也方便。”

萧颖士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说道。

“阿郎,这是紫袍呢!阿郎这是要做宰相呀,又是何故忧虑呢”

下仆疑惑问道,不明白萧颖士这是装的哪门子的逼。

“上了贼船,想下来就难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方清将来若是不能登基称帝,我萧氏一门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萧颖士长叹一声道,面对下仆亦是不忌讳提一嘴。

正因为他是聪明人,所以才明白这条路是多么艰险。

忽然,萧颖士想起他书中的黄暴剧情来。

他有种奇怪的错觉,貌似书中那位“方轻”,搞女人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套路。同样的不动声色,同样的威逼利诱,见缝插针。

“官家还真是……唉!”

萧颖士摇头苦笑,明白自己这是被对方不动声色的耍了一回,却又完全恨不起来。

他随手将自己写的那本书翻开,却见上面居然有人用朱笔写了“点评”。

“攻略医家女时,方轻不必动粗,可以钱将其买下,养几年就是国色天香。”

“西域少水,夜里能把人冻成冰柱,你试试在沙地上躺半个时辰”

“对下属之妻动手实属下贱。”

……

看到这些熟悉的字迹,萧颖士明白这是方重勇亲批,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