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超自然不能认同,实际上他和冬青采购一事并无关联,便说道:“市委、市政府很重视这件事,还是得把人找到。这可不是小事啊。”
周海英深吸一口烟,说道:“现在看来,找不到对所有人都好。要是找到了,指不定又要牵扯出多少麻烦事,到时候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碾灭了烟头,这个“大家”似乎也包括了常云超。
是啊,常云超的小舅子报的价,闹大了,常云超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腾龙公司本就有丁刚的股份,这在他们的小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丁刚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对常云超说道:“姐夫,实话说了吧,就咱们现在手里这点资源和手段,想要找到一个铁了心躲起来的人,不可能。我们很多刑事案子破案,都是碰上的。那商恒华要是有意避开我们,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猫起来,我们上哪儿去寻他?大海捞针的事儿上,真的是有心无力。”
常云超心里明白,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必然俩人会牵扯出罗腾龙。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很多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收场,大家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微妙平衡也可能崩塌。于是,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尽人事,听天命吧。我明天早上还要陪唐市长去滨城调研,那边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处理呢。先走了。”
常云超走后,周海英满心的愤懑再也压抑不住。他猛地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摔在地上,烟头和烟灰瞬间分离,烟灰四散飞扬,烟头则在地上打着旋儿,滚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来。
丁刚啐了一口痰,那浓痰在地上溅开,。他重新把烟叼回嘴里,猛地吸了一大口,烟头瞬间红亮起来,随后他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将其从嘴边拿开,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眯着眼说道:“这个商恒华,不会是自杀了吧?”
周海英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笃定,说道:“自杀?不太可能吧。我太了解这老小子了,他滑得像泥鳅一样。现在啊,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控制范围,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又没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时间能冲淡一切嘛,等过上三五年,风头一过,再悄悄回来,谁还会记得这些破事儿?”
丁刚又吐了口痰,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说道:“这老小子要是把建委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都抖出来,肯定会抖得干干净净。他心里门儿清,要是把咱们卖了,他自己也吃罪不起;可要是不说,市里面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他能在这官场混这么久,可不是个傻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脚底抹油。”说完,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周海英的肩膀,脸上挤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说道,“大周啊,这一天天净是这些糟心事,咱们得去放松放松,不然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而此刻,同样想着能寻得片刻放松的齐永林,却丝毫轻松不起来。他已经从市政府臧登峰那里得到确切消息,市委经过权衡,已经达成初步意见,要对胡晓云展开调查,现在的消息,至少要把她调离工业开发区。
胡晓云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悲从中来,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涌出,泣不成声地说道:“领导,这件事怎么能全怪我呢?园林所盖了章,所长也签了字,我们当时是按照正常流程开会讨论的,怎么到最后所有责任都一股脑儿地落在我头上了?这太不公平了!”她一边哭诉,一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齐永林。
齐永林眉头紧皱,眼神中既有无奈又有一丝责备,说道:“晓云啊,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这件事你们确实存在不可推卸的责任。那个冬青的采购价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明显偏离了正常的市场价。我实在想不明白,在会上讨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反对,这也太儿戏了。”
“领导,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您和我是什么关系,您心里清楚。您肯定得帮我说话呀。我反正把话撂这儿了,我就要在工业开发区当主任。您好好想想,您的那些徒子徒孙可都在工业开发区呢,我要是走了,廖自文那个家伙还不得趁机一个一个收拾他们?”胡晓云情绪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抓住齐永林的胳膊。
齐永林长叹一口气,脸上的疲惫愈发明显,说道:“晓云啊,你以为我不想帮你吗?现在钟书记已经做出了决定,五人小组也达成了一致意见。就算我现在还是市长,在这种既定的局面下,也没有回天之力,根本没办法改变这个决定。组织程序一旦启动,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
“我不管,反正现在还没常委会,您必须得想办法改变这个结论。您在省城不是有那么多关系吗?您去活动活动,一定有办法的。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们整下去啊。”胡晓云不依不饶,情绪几近失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永林。
齐永林试图劝说胡晓云接受现实,语气尽量温和地说道:“晓云啊,你也别太任性了。不当工业开发区主任,你可以去东投集团嘛。东投集团正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人才。”
胡晓云自然不想去东投集团,毕竟她心里清楚,自己家里并不缺钱,而且在工业开发区,是自己一手创建的。如今若从工业开发区调到东投集团,就等于放弃了现有的一切,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而且很可能再也回不到政府序列。想到这儿,她满心不悦,撇了撇嘴,说道:“东投集团?不去。我现在在工业开发区挣的钱也不少,生活滋润得很。去东投集团,难道能当总经理?”
“唉,当总经理肯定是不行的。罗明义、方建勇他们的资历比你老,都在你前面排着队呢,他们俩目前也只是副总经理。不过,你去了之后,可以单独成立一家分公司,你担任东投集团副总经理兼分公司总经理。这样一来,在分公司里,你就是一把手,大小事务都由你说了算,也算是有地位嘛。”
胡晓云听完,不屑地说道:“呸呸呸,还分公司总经理。你们总公司才是正处级,分公司撑死也就是个正科级,这不是明摆着官越当越小嘛。我跟着您这么久,辛辛苦苦打拼,您总得让我有个奔头!”
“哎呀,晓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得很。现在在东投集团干一段时间,等钟毅退休之后,局势说不定会发生变化,到时候再想办法回到政府任职,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只是权宜之计,啊,你要眼光放长远一些。”
胡晓云心里也清楚,齐永林提出的这个方案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但目前来看,或许是唯一还有一线生机的办法。她也知道齐永林在省城颇有一些关系,那些校友在关键位置上,如果能请他们出面,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于是,她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将手轻轻搭在齐永林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拉住他的领带,撒娇般地说道:“领导,您的那些校友可都在关键位置上呢。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在您就去给我联络联络,让他们帮我说说好话。我就不信钟毅敢不听招呼。”
齐永林心里明白,如果自己的师兄真的出面干预,这件事或许还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但他又十分纠结,自己又有什么颜面去找师兄打这个招呼呢?毕竟这件事本身确实存在诸多问题,从采购价格的离谱到整个决策过程的草率,怎么看都站不住脚。再者说,如果钟毅把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以师兄的为人和立场,怕是也会站在钟毅那边,想到这儿,他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
胡晓云见齐永林犹豫不决,便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继续说道:“领导,我们当初可是为了落实唐市长的指示才这么做的。执行市领导指示,难道还有错?我们也是听上面的安排,怎么现在出了问题,就要把我们当替罪羊呢?您得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齐永林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有着丰富的政治敏锐性。他马上意识到胡晓云这话的不妥之处,脸色微微一变,严肃地说道:“晓云啊,这话你可千万不能乱说,会得罪人的。唐瑞林是耍笔杆子出身的干部,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客客气气,但实际上心眼都很狭隘。他们当秘书的时候,是伺候人;一旦掌权,就会想方设法报复人。你左一个唐市长,右一个唐市长,要是这些话传到唐瑞林耳朵里,他肯定会给你记上一笔,到时候你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胡晓云却不管那么多,此刻她满心只想着保住自己的职位,见齐永林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帮她,顿时又急了起来,马上说道:“我不管,您就得给我去找人帮忙。要是您不帮忙,我就走人,我再也不跟着您干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往外走。
齐永林实在舍不得胡晓云就这么离开,毕竟自己现在单身,每天晚上想的都是胡晓云。她这一走,以胡晓云的脾气,说不定就再也不回来了。想到这里,齐永林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痛难忍。他暗自思忖,权衡再三,最后咬了咬牙,说道:“那这样吧,明天我先去找钟书记,看看钟毅同志还给不给我几分薄面。我去跟他好好说说,看能不能争取一下,让你继续留在工业开发区。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胡晓云听完,顿时破涕为笑,笑着拍了拍齐永林的胸膛,说道:“领导,您的面子肯定有的。您在东原官场这么多年,人脉广,威望高,只要您亲自出面说句话,这事肯定能过去。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要找就让他们去找商恒华那个家伙去,是他搞出来的这一堆麻烦。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整个城市还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李尚武就已经匆匆赶到了临平县,径直走进了武装部大院。此时,张叔、香梅县长和我三人早已在武装部大院里等候多时。站在院子中间,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大院门口,直到看到一辆警车开了进来。
见面之后,张叔快步走上前去,伸手重重地拍了李叔一把,脸上带着一丝不满,说道:“老李,你这是搞啥呀?不就是一个商恒华吗?有必要你一个公安局局长亲自带队到我们这儿督办?我原本计划今天和红旗书记谈高粱红股权的事,你看这事儿闹的,我这正事都干不成了,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啊。”
李叔左右看了看,与我们打了招呼,则是说道:“哎,没有人情硬欠啊,我的大书记呀,你以为我愿意来啊?钟毅书记亲自下了死命令,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不是担心朝阳,怕完不成任务,到时候这责任得落在临平县头上,我能亲自来吗?是你欠我人情。”
张叔马上反驳道:“老李,你们咱就知道这人怎么就一定是从临平县失踪的呢?他难道就不能从平安县、曹河县、滨城县、光明区失踪吗?说不定他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他到了市里工作和我们临平县关系不大啊。你可不能随便把这帽子扣在我们头上。”
李叔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咱们不讨论这些没用的。等会儿,我和朝阳去见见他的家属。这俩人睡在一张床上,总不可能睡着睡着,一个人就莫名其妙地没影了吧。”
王瑞凤作为后来的市委常委,一直觉得市委家属院里太过嘈杂,人来人往,各种应酬和琐事让她感到疲惫不堪。于是,她就住在了军分区的家属院。这里环境清幽,安保严密。早上,她像往常一样,简单地在食堂吃过早饭,便走出家门,准备前往市委大院。上车后,车里只有她和司机两人。王瑞凤拿着小镜子,又照了照自己的发型,一边照一边说:天冷了,这周回去拿几件衣服。
司机是她从省城带过来的,跟随她多年,办事沉稳可靠。车开到半程时,一直专注开车的司机突然开口说道:“领导,昨天我在他们小车班等您开会的时候,和其他驾驶员聊天,听到一件事,不知道您清不清楚。”
王瑞凤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身姿优雅,侧目看着窗外的街景。大街上,不少人都戴着蓝色黑色的列宁帽,妇女则是带着黄色、粉色的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
王瑞凤心里清楚,小车班的司机们就像一个无形的情报站,他们每天接送领导,在闲暇之余聊天时,会透露很多消息,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小道消息,背后也非常的有意思。她拍了拍腿,轻声说道:“什么事,说说看啊。”
“哦,是这样,昨天咱们去医院看望的那个人,就是建委的主任嘛。他们说,那个老主任,是被他们那个书记打的,就是跟在咱们车屁股后面小跑的那个人啊。把老主任打得半死,伤得特别严重。当时从办公室抬出来的时候,地上的血,从楼上一直滴到楼下。”
王瑞凤面色凝重,直接说道:改道,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