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辞职起码还有体面。
等着被迫去职?不但没有任何体面可言,极可能还要面临清算。
“是君上的意思,还是你主动请辞?”楼令问道。
祁午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君上的意思。”
就说嘛,好不容易获得卿位,压力还不够大的前提下,怎么会让祁午识相辞职。
楼令再问道:“那你来见我,要说什么事情?”
失去卿位对祁午来说已经是必然结果,他不是来求楼令帮忙保住卿位,主动请辞也不至于让祁氏遭到清算,暂时没有被瓜分的危险啊?
祁午站起来,行了一个弯腰九十度的礼,恳求道:“祁氏日后必将以楼氏马首是瞻,请求上军将进行庇护。”
懂了!
祁氏的“祁”地就在楼氏的“平陵”边上,南部的“中都”是国君直辖地,东北方向的“箕”地属于郤氏。
国君无力庇护祁氏。
郤氏现在对祁氏很不友好。
这样一来,祁氏能够依靠的只有楼氏。
其实,以前就是那种现状,祁奚才主动靠拢向楼令,争取获得楼氏的庇护。
现在是祁午担忧郤氏会对自家动手,想要抢先获得楼氏附庸的身份,避免郤氏真的对自家动手。
“如果中军将或中军佐想对祁氏动手,你认为我应该拦吗?”楼令是在问,除了口头的马首是瞻之外,祁氏能够给楼氏什么。
自从栾书带头恩将仇报,什么马首是瞻之类的承诺,到现在听一听也就算了,太当真就是个纯二傻子。
祁午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应对。
如果祁午讲一句“以上军将跟郤氏的交情,阻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他一定要被楼令赶出去。
有些人说一句就能够解除某人的生死危机,问题是凭什么要说呢?
事关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交往,哪有什么理所当然,欠下人情极其难还,乃至于需要用命去还。
“上军将,我……”祁午认清了一件事实,祁氏极度需要来自楼氏的庇护,要命的事情是祁氏没有回报楼氏的本钱。
楼令抬手阻止祁午继续说下去,说道:“与其求我,不如求君上。”
这是拒绝了。
祁午失魂落魄地离开楼氏家宅。
若是晋君周有能力保住祁氏,不至于让祁午丢了卿位。
既然晋君周进行妥协,等郤氏对祁氏动手,只会是再一次妥协。
“我家要寻求吞掉‘祁’地?”楼小白得知楼令拒绝庇护祁氏,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是这个。
别说,还真别说。
要是楼氏将“祁”地拿到手,立刻就能够完全堵住从汾水北上的通道。
只不过,楼令有心拿到“祁”地,短时间内不会去做。
甚至是郤氏真的对祁氏动手,楼令也不会去阻止。
时间来到开朝会的那一天。
几个卿位家族都是邻居,只是每一个卿位家族的家宅占地面积比较大,要去宫城很容易在半路碰到。
楼令就碰上了中行偃和智罃。
“上军将。”x2
“上军佐,下军将!”
两支队伍稍微停顿,后面进行了合流。
他们刚刚车驾并行,还没有来得及展开交流,后面范氏叔侄的队伍来了。
车驾一多,道路不允许再并行,凑倒是凑到了一块。
“知道新军佐会归于哪一家吗?”士匄谈起这个话题。
有三天的时间作为缓冲,想要对卿位发起冲击的家族,他们是有时间来进行相关运作。
“我家并未有人拜访。”楼令率先说道。
然后,中行偃和士匄也是说出相同的话。
要是没人说谎,事情会显得比较诡异。
尽管祁氏的下场可能不妙,问题那可是卿位啊!
自认为有实力的家族,谁会对卿位不动心?
想获得卿位的家族,他们起码要获得其中一个卿位家族的支持。
结果,没有人试图获得楼氏、范氏、荀氏其中一家的支持?
这不,几位卿大夫脸上出现困惑的表情,一定也在心里互相怀疑。
“魏氏和邯郸氏是有力竞争对手,此外的巩氏、贾氏、董氏、杨氏未必彻底死心。”士匄说道。
后面那四家是公族,他们被士匄讲出来一定是凑数。
那也是士匄进行表态,范氏对出现的卿位空缺没有兴趣。
中行偃讲了一些话,主要表明荀氏不会谋求新的卿位。
范氏和荀氏还有人选,楼氏这边是真没有人选可以递补。
士匄主动提到魏氏,其实是试探楼氏有没有扶持魏氏的心思。
接收到信号的楼令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在魏氏的问题上,能够让楼令怎么表态呢?
楼令说魏氏不会角逐卿位,等于就是楼氏要阻止魏氏获得卿位,没事都要搞出事来。
要说楼令支持魏氏获得卿位,马上就要欠下范氏和荀氏的人情,还不一定能从魏氏获得回报,干那样的事情又是何必嘛。
“卿位本是苦成氏流出,中军将和中军佐会让苦成氏重新获得卿位吗?”士匄问道。
楼令知道是在问自己,说道:“我没有听说郤氏寻求增加卿位。”
关于郤氏不谋求增加卿位,楼令是从郤锜和郤至嘴中亲口得知,理由是郤国年纪太轻且经验和能力都不足。
在这一点上面,楼令很庆幸郤锜和郤至的清醒。
一门三位卿大夫对卿位家族已经形成魔咒,哪一个卿位家族有三名卿大夫,轻则分崩离析,严重就是阖家入土,几乎就没有第三种结局。
三个卿位家族的队伍一起抵达宫城的城门外。
楼令从长鱼矫这里得知郤锜和郤至是第一批入宫的人。
“没有最终定论,举行这种规模的朝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吗?”长鱼矫有了身居高位该有的敏感度。
楼令多少需要透露一些信息,说道:“不管朝会上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掺和。”
长鱼矫慎重地答应下来。
他们来到举行朝会的大殿。
作为卿大夫的楼令自然是位置比较靠前,一路上回应出声招呼的众人,来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下。
“另外两家怎么说?”郤至等楼令坐下立刻发问。
楼令说道:“说是没有人前去寻求支持。”
在刚才,楼令特别关注了一下,反正邯郸氏没人参与朝会。
自从邯郸氏跟赵氏分道扬镳,他们龟缩在自家的封地,几乎不跟外界进行交流,甚至是国战都不参与了。
怎么能不参与国战?只要愿意交足额的税,后面接受额外的罚款,确实可以不进行纳赋。
晋君周应该是早在后殿等候,他在人齐了之后,立刻现身坐到君位之上。
一众大臣致意。
晋君周回礼。
没有宦官上前吆喝一嗓子“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话,朝会从郤锜的汇报开始。
有鉴于晋国过去几年取得了非凡成就,郤锜汇报起来中气十足,不免要标榜一下自己作为中军将的功劳。
还能这样?
当然能够那样!
有成绩就进行炫耀,属于当代特色了。
郤锜汇报完毕。
没有等人点名,祁午主动站起来表示不堪重任,向晋君周请求辞去卿位。
按照流程的话,晋君周起码要挽留一下。
这一次,晋君周直接接受祁午的辞职,目光环视一众大臣,问道:“空出的卿位,可有人自荐,亦或举荐?”
没有人吭声。
大殿内陷入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