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宝当然明白,这份圣旨之后隐藏的含义。进攻不力,被迫撤军。交出兵权意味着父皇已经否定了自已的此次领军进攻的行动,宣告了自已的失败。
父皇甚至等不及大军回到中山再夺自已的兵权,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此刻做出了决定。父皇一向思虑周详,行事从容,此次这么做,显然是已经对自已丧失了信心。
种种迹象表明,回到燕国之后,自已这个太子的位置恐怕是真的不保了。
虽然他圣旨上说此次征讨还是成功的,但慕容宝明白,那是父皇的安慰之言。父皇向来如此,不肯恶声相对,他的决定都是通过行动,而非言辞。
可恶的是,明明是范阳王慕容德和辽西王在平城大败,导致了局面的恶化。他们居然恶人先告状,跑去上奏请求撤兵,倒将所有的罪责归于自已。他们事前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完全无视了自已。那说明什么?那说明他们眼里没有自已,而且已经开始将所有的责任归咎于自已,甩锅推责,借机扳倒自已了。
“太子,此刻当有所应对,若依照圣旨而为,则大事去矣。太子要明白眼下情况的严重性,不可掉以轻心啊。”慕容麟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慕容宝抬眼看着慕容麟,缓缓道:“你要我抗旨?”
慕容麟忙道:“当然不能抗旨,只是需要做出应对。”
慕容宝冷笑道:“你不是很有见地吗?劝我领军出征讨伐魏国的是你,兵发五原郡,渡河而击的是你。眼下这局面,你难道没了主意了么?”
慕容麟躬身道:“太子,我一片忠于太子之心,绝无他念。事情到了这一步,岂是我所希望看到的。若太子见责,我愿意一力承当。我这便上奏朝廷,将此次讨伐不利之责全部揽下,说一切都是我的谋划,和太子无涉。希望能够让父皇回心转意。或者太子上奏朝廷,将一切归咎于我,也是可以的。我绝无半点怨言。但我恐怕以我的微末之位,难以承担大责,父皇也未必会信。”
慕容宝看着慕容麟。见他容貌憔悴,面色颓败,心中也自恻然。自已身边之人,唯有慕容麟一直对自已忠心,为自已谋划。今日的局面,也远非他所想。他一路领军进攻,出谋划策,也吃尽了苦头。眼下之事,又怎能完全归咎于他。
“贺麟,我心乱如麻,故而有些胡言乱语。你莫要见怪。只是眼下,还能有什么作为?抗旨是决然不可的,那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何况,就算我们不撤军,又能做什么呢?父皇的圣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眼下军中的情形,缺粮少衣,越发紧迫。很快就要入冬了,一旦寒流来袭,大雪落下,这北方之地,恐是我们的葬身之所了。”慕容宝轻声道。
慕容麟点头道:“太子所言极是。所以我们才要抓紧这最后的事件,奋力一搏。”
“奋力一搏?”慕容宝皱眉道。
“正是。”慕容麟走到慕容宝身边,弯着身子道:“趁着天气还没有下雪,寒冷尚可忍受,我们必须发起进攻。只要渡河成功,击败拓跋珪在对岸的兵马,一切便将扭转。圣旨刚到,我们还有最后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我的建议是,命慕容农押解所有粮草物资前来,他的一万大军也留下随同我们一起进攻。这段时间,我已经命人打造了许多羊皮筏子和木排草排,我们全力猛攻渡河,做最后的放手一搏便是。”
慕容宝悚然而惊,站起身来皱眉道:“可是……可是这胜算能有几何?对面重兵把守,我们能够渡河成功么?倘若失败,情形岂非更加的糟糕?”
慕容麟冷笑道:“太子,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还能如何糟糕?太子回到大燕之后,便要被夺太子之位了。若不一搏,怎有机会扭转局面?成功了,便是泼天大胜,失败了,反正也是糟糕的结局。太子以为,若别人当了太子,还能容你不成?”
慕容宝闻言神色震动,缓缓踱步之后,站定脚步。
“贺麟,你说得对。除了放手一搏,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么?那便搏一搏吧。即刻传令,命慕容农率一万骑兵押解盛乐粮草急速赶来。你命人打造船只羊皮筏,准备全面渡河进攻。老天保佑,希望这一次能够渡河成功,否则,我怕是难得父皇宽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