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自己也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这份逼近的离别。
其实，早在第一次给老爷子诊治时，顾苒乐就察觉到了他的身体状况。
能够挺到现在，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看着老爷子那日渐消瘦的脸庞，心中充满了酸楚与无奈。
面对老爷子的请求，顾苒乐无法说出“您肯定长命百岁”这样的虚话。
她深深地看了老爷子一眼，然后缓缓放下水杯，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双手就着他捧着水杯的双手，仿佛要将这份温暖与力量传递给他。
“外公，我跟你保证，”顾苒乐的声音坚定而温柔，“只要宛若愿意，这里永远是她的家，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像一家人一样照顾她、陪伴她。”
老爷子听着孙女的话，眼中闪烁着泪光。
他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宛若。
如今，有了顾苒乐的这份承诺，他仿佛看到了宛若未来的幸福与安稳。
夜，依旧深沉而寒冷。
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却因为祖孙俩的深情对话而充满了温暖与希望。
无论未来如何变迁，这份亲情与承诺都会像一盏明灯，照亮前行的道路。
江老爷子的嘴唇轻轻蠕动着，眼眶渐渐泛红，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情感。
“我本来是想送宛若去国外，让她重新开始生活的。可她说她害怕，只想来你这里……”
话说到一半，老爷子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那泪水，似乎在诉说着他对宛若深深的疼爱与不舍。
顾苒乐见状，连忙抬手轻轻揩去他脸上的泪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外公，在孙女面前掉眼泪，还要孙女给你擦眼泪，羞不羞啊？这要传出去，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试图缓解这沉重的气氛。
江老爷子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破涕为笑，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纯真。
“都老了，还要脸作甚。乐乐啊，外公现在也就只能在你面前卸下防备了。”
顾苒乐索性在他面前坐下，仰起脸，“外公，你这辈子还有遗憾吗？”
她的声音轻柔而真挚，仿佛在询问着一位智者的人生感悟。
江老爷子沉默片刻，似乎在脑海中回放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最终，他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
“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乐乐，谢谢你出现在外公人生的最后这段时间里。你让我原本不完美的人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现在，外公真的无憾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与释然。
听到这里，顾苒乐情不自禁地趴在了他的膝盖上，仰着脸，眼神中充满了依恋。
“外公，我们是相互治愈。其实，我一直没有对你用‘您’这个字，是因为看到你，我每次都自动代入了我爷爷。我自小跟我爷爷没大没小惯了，我叫他‘老头儿’，他叫我‘兔崽子’。不过最近他好像改口了，也开始叫我‘乐乐’，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没有对你用‘您’，但你一直都在我心上，真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您”，你在我心上的意思。
江老爷子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与宠溺。
他的声音温暖而有力，“外公一直都知道。外公哪天走了，你不要哭，外公最不喜欢你们这些孩子哭哭啼啼了，要笑着送外公好不好？”
有闪烁的晶莹在顾苒乐的眼眶里打转儿，她用力点点头，笑着承诺：“好！”
在这个静寂的深夜里，祖孙俩说说笑笑也不觉得困，直到东方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