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迟骋竟露出老乡见老乡的激动神色,“你你你、你也是天照会的成员吗?”
司恋一愣,怕说多了露馅儿前功尽弃,只强忍着满心无语、垂眸自称不配,“岂敢岂敢,臣女久仰天照会大名已久,待交易达成,还望贝勒爷提携引荐。”
哼,等我哥协助警方把你抓喽,让你去牢里给牢头狱霸提鞋!
大概是网络电话有延迟,就这么又扯了会儿的工夫,‘迟贝勒’的谈判电话还没拨出去,司恋的手机信号源先迎来了小t的电话。
迟骋一秒变脸,接起时跟个太监总管似的,阴阳怪气地打招呼,“嗨,tiffany,怎么样?是打算放弃给一个普通人相夫教子、随我飞去枝头当凤凰了吗?”
电话那头很乱套,听上去是窦逍的扮演者主讲,上来就问他媳妇儿在哪,要带小t来换,随便由着他取卵,不用钱,只要别伤害司恋——
“正好tiffany是凤凰,凤凰生孩子就是靠产卵!她肚子里多得是!”
“窦逍!你放开她!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司恋听出,这后面的威吓声来自她那‘自私自利’的好三哥,小t则是在旁哭天抢地着表示不愿意、大喊着让司贯行救她。
而迟骋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却在一阵争吵声的此起彼伏中,突然一锤定音。
“好!窦先生!我同意和你交易!”
“司恋!你再劝劝窦逍!别忘了哥答应你的铁锅炖大鹅!不用等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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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恋本以为这闹剧一样的绑架和交易会像港产无厘头电影那般,闹哄哄开场,莫名其妙结束就得。
但当到了‘窦逍’定的交易地点时,她才发觉她哥的计划没那么简单。
这是个半废弃的铁道三角地。
此前每逢一三五早晚各有一趟货车路过。
随着一批老旧的电力机车连同内燃机一起、逐步退役,这几条线路也渐渐被合并,目前正面临究竟是进一步优化还是直接被拆除的艰难抉择。
司恋按照指示抵达这里,就隐约猜到她哥可能要利用铁轨之类的环境道具抓捕迟骋。
停好车,她其实很想找机会提醒她哥,这迟骋只是脑子瓦特了,身上没带什么危险品,完全没必要大动干戈。
可她这念头刚在脑海里转完,就被现实狠狠打脸。
刚一下车,迟骋就再次将刀抵在了她脖子上,控制着她一步一步往前慢慢挪动。
远远的,司恋看到……小t好像在拼命挣扎不依,却被一个颀长身影强行拖拽着朝他们走来。
明知那不可能是窦逍,可司恋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想,倘若窦逍真在国内,能否如此冷静地听她哥安排。
恐怕一见到迟骋,就跟见到马桁一样,非得把他眼珠子打出来不可。
对,她哥的安排!
脑子里各种画面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司恋突然想起,她小时候经常不听话去骑大鹅,结果每次都被摔得七荤八素。
“啊!咝……”想到此,不管她哥是不是这意思,司恋立即开演,“我腿、腿抽筋了,胃也饿的抽疼,贝勒爷,我实在走不动了……”
司恋定在原地,就见对面挣扯的俩人越走越近。
仔细一瞧,原来是徐凯——齐妙小姐姐的奶狗男友。
想来,那电话里的声音应该是处理过的。
不过说话腔调、以及骂人的那些脏话……只能说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真麻烦!我总不能抱着你过去!”迟骋眼看着他心心念的太后娘娘马上就到手了。
见他和他的人质不走,对面那窦先生也定住了脚步,正抻着脖子骂他是不是怂了。
迟骋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只感觉有种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鸭子要飞了的紧迫感,很快,他就想到了个好主意。
他原本勒着司恋脖子的手迅速下偏,抓起她左手手腕。
将刀贴着司恋皮肤按压在腕动脉上,恶狠狠地胁迫道:“自己想办法绕到我身后爬到我背上来!”
得亏是身子软,司恋手腕被提着,又蹲又钻地听命。
跳到迟骋背上前,司恋小声商量着问他能不能先将刀离远点,“贝勒爷,我怕我一跳起来动作太大、不小心连累您被划伤。”
迟骋象征性松了松刀刃,语气烦躁又急切:“别假惺惺!你要是划伤了就让你男朋友赶紧带你去医院!半小时内死不了!”
司恋咬了咬下唇,心一横,只得尽量躲着刀跳起。
“唔、你轻点勒着我!”
由于要一手拿刀、一手抓着司恋左腕胁迫她,迟骋只能由着司恋单用一条右臂勒着他脖颈。
随着他抬脚。
只见假扮窦逍的徐凯也再次拖拽着小t向前,还扬声喊了句:“姓迟的,我身上没武器,你身上也没炸弹吧?咱可别玩儿阴嗒!”
迟骋脖子被勒着,吃力发声:“没有!窦先生!你放心,我只要tiffany!”
如此,两位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此刻却像两个十足的绑匪,挟持、强迫着自己的人质,沿着铁轨,缓缓进行着相对运动。
废弃地带黑灯瞎火,司恋只能凭借着双方车辆射出的灯光勉强看清,大约在双方相对路线的正中间位置,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一些电线。
是电力机车用的那种很粗的电缆线,在很多车辆段和机务段库房随处可见。
独立电线本身没什么危险,然而若是连着高压电线杆或机务配电箱,一旦电线脱落甩在地上,工人必须及时单腿站立才能躲过一劫。
哪怕没反应过来,双脚并拢慢慢挪蹭也好过到处乱跑,否则就会被跨步电压电成烧鹅。
这一点铁路人都知道,是作业中最重要的安全须知之一。
可是……
若是她哥真安排了电压陷阱,自己就这么被迟骋背着,岂不是也要一同被电?
对!大鹅是因为将她甩到地上才进了铁锅!
“窦逍!你快放了她!司恋!哥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能为了你嫂子牺牲一下?!啊?!”
身子随着迟骋脚步磕绊一起伏,司恋忽见她哥似是刚刚赶到现场,被几个警察拽着阻拦靠近。
司恋瞥见迟骋脚下的电线越发堆叠凌乱,她知道,这是她哥发出的信号。
‘咔哒、’
不远处似是传来一声清脆的拉闸声。
徐凯拖拽的脚步也似有迟疑,差点就让小t原路逃了回去。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司恋强逼着自己已然酸软的右臂,蓄满了力狠狠一勒迟骋脖子,咬牙装作撑不住的样子:“不行、不行我没力气了……”
“诶?!别跑!咳咳!”
不等她把戏演完,就见小t突然挣脱徐凯,转身朝后方跑去,徐凯见状,自是抬脚追回去。
迟骋也顾不上自己手上的人质了,丢下司恋就往前狂奔。
这一挣一丢,司恋手腕还是被迟骋的刀划伤了。
她半躺在地上,手肘和屁股被石块硌的生疼,手腕刺痛瞬间袭至心口。
她刚要挣扎起身,就听‘嘭嘭’两声枪响。
这是司恋第一次在现实中听见枪声,她被吓的心脏停跳,努力瞪大双眼看过去。
还以为是警察对着迟骋放了枪。
可再仔细一看,竟见迟骋边跑边端着手臂。
不知是不是被逼急了、更疯了,之前挟持她的时候迟骋都没掏枪,这会儿见自己的贝勒爷上位记恐将落空,方才狗急跳墙、在刑法上大肆蹦迪。
司恋哪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满心担忧着距离迟骋仅有十来米远的徐凯和小 t。
她慌忙一翻身,趴跪在一堆电线上捂着手腕,刚声嘶力竭地喊了句:“贝勒爷!别犯傻把自己折进去!”
就听到一声更为巨大的爆鸣声,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白光在前方猛地炸燃。
那一刻,司恋真希望自己能瞬间失明,或者干脆被这白光晃瞎算了。
如同第一次听见枪声,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前一秒还在举枪射击,下一秒,瞬间就被强电烧成一根火棍。
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嘭嘭嘭!’
接连几声枪响,是子弹随着握枪人衣料被烧着、周遭火星四溢而破膛而出。
若不是身上有火药,何至于被电流击中后炸成烧火棍。
而火光的另一头,小t刚还在拼命奔跑,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却被徐凯捂住双眼,得到了最基本的保护。
小t哭喊着,声音都变了调:“迟骋!你快起来啊!你别死啊!”
哦,司恋记起,小t曾娇纵地说过,迟骋若是再敢招惹她,她就要下道懿旨,诅咒他不得好死。
死,司恋实在无法面对任何一个大活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被吓得双耳嗡嗡作响,仿佛失聪了一般,怔愣了好半晌,才如梦初醒般想起,不想看,可以闭上眼睛。
眼皮关合前,她看到那根‘火棍’总算顽强地站了起来。
大概是被烧得太疼,正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胡乱挥舞、狂奔着,但很快又被赶上来的警察-用汽车灭火器强大的冲击力再次撂倒在地。
是了,就说她哥不可能那么狠、置人于死地。
司恋实在不忍再看人有没有救活。
她想到大卞,想到那个未曾谋面的自闭症少年王虎,很难理解这帮男的思想意志怎都如此脆弱,怎么就战胜不了骨子里那股反人类人格。
当然,她最想理解、也最想走进的,始终都是窦逍的另一重世界。
经此一遭,司恋觉得自己似乎参透了合并同类项的真谛,如果窦逍一直摆脱不了抑郁症状,那她也干脆一起疯掉算了。
因为头脑清醒、视觉清明的人,在这荒诞的世界里,总是活得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