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看着不像,人家肯定也有别的本事,要是不小心惹恼了,被揍一顿怎么办?
而且,这人是不是喝酒了?这天也不热啊,怎得那脸色连带着脖子处都隐隐透着红。
江洵没有喝酒的嗜好,虽说并非滴酒不沾,但确实很少饮酒。
他不觉得能借酒消愁,也不认为这东西能让人好好睡上一觉,于他来说,这只是用来逃避现实的东西罢了。
他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也不喜欢酒酿出来的味道,但这并不妨碍他依旧会去搜罗一些好酒,送给陈叔和方知许。
那俩人偶尔也会拉着他小饮几杯,江洵也不好扰了他们的兴趣。可回回几口下肚,他都觉得那心要跳到了嗓子眼,头也昏的不行。
村长站在台阶之上,对着一众村民摆了摆手,示意大伙都先回家去吧,别都围在这儿。
叽叽喳喳的,吵得人脑袋都大了。
两张桌子分的很开,目的便是防止在问出同样的问题之时,回话之人参考另一人的答案。如今离得远了,倒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而桌上分别放置着两只穿心蛊,本意是利用它震慑众人,令其心生畏惧,从而老老实实吐露真话。
邱漓虽未曾回过三阁,却时常差人往三阁送去各类新奇玩意儿,美其名曰:见物如见人。
可送来的东西,尽是些瞧一眼便让人倒胃口的虫子。
其实并非她不想回来,实在是身不由己,脱不开身。刚回鸣蜩山的那一年,对她而言,可谓是她长这么大最忙的时候。
鸣蜩山的雾霭,仿佛永远也散不尽,浓稠地弥漫在村庄内。鸣蜩山的蛊虫,更是肆意地在漫山遍野间逃窜。
格非在位之际,曾给山上设下一道禁制。此事,无人知晓,亦无人察觉到异样。
随着她的离去,那禁制逐渐失效,进而导致山上的雾气愈发浓重,蛊虫也愈发不受控制。
邱漓接替族长之位后,耗费将近一年时间修补禁制,又重新布设结界,以防蛊虫逃下山去,危及周边百姓的安危。
待她忙完一切,回过神时,悠悠三载已然悄然逝去。
“妹妹生前去过哪些地方?”慕语轻声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青年男子,其身旁站着一位怀抱孩子的妇人。他们要领回的尸体,正是这孩子名义上的“妻子”。
其实也不是急着给她下葬,只是村里的神婆说了,这丫头的魂还留在这儿没走,最好选个吉日将尸体安置到弃婴塔,如此,才能干干净净的迎接下一个丫头的到来。
否则,便会影响他们儿子的气运,这怎么能行?
“那孩子乖巧得很,哪儿都没去过,平日里就只在家待着。”青年回话时,眼睛时不时地瞟向桌上那只穿心蛊,神色间隐隐透着忌惮。
慕语见状,不动声色地将装着穿心蛊的琉璃瓶往前推了推,目光那人,意味深长地说道:“感兴趣?”
“不不不,大人可别打趣我了。”青年连忙摆手否认。
“我可没打趣你。与其光是盯着看,倒不如上手试试。”说话间,慕语已轻轻打开琉璃瓶的盖子。
瓶中的虫子好似受到了惊扰,转了转脑袋,缓缓向上攀爬。
待虫子爬到瓶口之时,慕语再次重复那个问题:“妹妹生前去过哪里?”
妇人担心虫子真的会钻进丈夫的身体里,忍不住开口说道:“弃婴塔。”
青年听闻,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妇人一眼,怒斥道:“谁问你了?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
慕语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冷冷地瞥了一眼青年,示意他注意言辞。
“什么时候去的?去那儿做什么?”
“白天去的,晚上就出事了。说是去摘石榴。”青年一边回答,一边悄悄将凳子往后挪了些许,试图离已然爬到桌子上的虫子远一些。
慕语抬眸,看到他的动作,并未加以制止,继续问道:“她是自己去的吗?”
“对。”
“上个月被扔在弃婴塔的是哪位姑娘?”
青年刚要开口作答,却突然反应过来慕语所问何事,随即耷拉着眼皮,敷衍回道:“不知道。”
“可您之前不是说,近月没有人去世吗?”
另一边,江洵站在村长身旁,问出了与慕语相同的问题。
村长神色平静,只称那是一个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的姑娘,无父无母,也没有丈夫。依照规矩,既不能土葬,又无人愿意花钱为其下葬,无奈之下,便被扔在了弃婴塔。
“瞧我这记性,近日事情繁多,给忙忘了。”村长笑着回应,脸上的神情,让人瞧不出一丝说谎的迹象。
“她叫什么名字?”
“阿蕊。”
“姓什么?”
村长的目光投向院内正在嬉戏打闹的几个小孩,缓缓说道:“从村外买来的孩子,一般都没有姓氏。”
江洵追问:“什么时候摔下来的?又是从哪座山摔下来的?”
村长回:“就是后面那座山。”
与此同时,青年那边也给出了答案:“北山。”
“北山?”慕语闻言,不禁有些疑惑,抬头望向北边的那座山。待视线收回时,不经意间发现江洵正看向自己身后的方向。
而他身后,除了一堵院墙,便是岭下寨的南山。
二人目光在空中匆匆交汇,仅这一眼,便已洞悉彼此方才所看之处,以及心中所思索的问题。
村长和青年,要么其中一人在说谎,要么两人都在撒谎。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该问的问题都已问遍。
当一具具尸体被陆续搬走后,周围那刺鼻的气味虽有所消散,却仍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众人身边,仿若那些尸体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盯着他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