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讶异,“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金葵摸摸鼻子,“没什么不对。只是,你现在身份贵重,我却只是昭阳王府的一个妾室,你和我在一起,若被有心人看到……”
金葵欲言又止,云莺却没什么忌讳。“就跟我不说,别人就不知道我的出身来历似的。你满大街看看去,这京城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我的出身?大家背后都议论出花儿来了,不过是没说到我面前来罢了。行了,不说这些,这边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回京城找个茶馆,边喝茶边说话。”
“行。只要你不介意,那就按你说的办。”
金葵最终上了云莺的马车,与云莺一道往京城了。
路途中,金葵与云莺说,“你在京城遇险的时候,我听丫鬟婆子们嚼嘴舌,才知道你到京了。你也真是的,到了京城也不来找我,是怕我拉低你的身段不是?”
金葵自来是个泼辣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
她那时候知道云莺回京了,且在林淑清手里吃了大苦头,心里还为她着急上火,甚至动了心思,准备在王妃面前说些好话,将云莺弄进府里来避祸。
但她虽然在王妃面前有几分薄面,真要将云莺弄进府里来,也不是好操作的。
其一就是,这么做怕是会与长安候府交恶。
长安候府再是不济,可这些年也没少往昭阳王府送美人,双方关系维系的不错。因为一个云莺,落了长安候府的面子,那不值得。
再就是,云莺容貌出色,清冷的跟那世外仙一般。昭阳王又是个性喜渔色,生冷不忌的。别说云莺是陈宴洲的妾,就算她是陈宴洲的正妻,到了昭阳王府中,也不见得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去。
最后,也是听说,陈宴洲最终将云莺护住了,云莺暂时安全,她才没轻举妄动。
她当时是想,等云莺养好了病,她再登门;可之后就传来,云莺被平西将军认回了家,一跃成为宣国公府嫡出的姑娘。
她这时候更不好露面了,不然有攀附的嫌疑。
这时候她不方便出现在云莺面前,之后云莺与陈宴洲定亲,成了荣国公府未来的二夫人,身份更高贵一层,她就更不好露面了。
原以为两人今后怕是没见面的机会了,谁料,就在这荒郊野外,在这十里亭中,两人会再次重逢。
金葵一路絮絮叨叨,等到了京城一个茶馆,她才闭了嘴。
小二端上茶水又走出去,云莺才说,“我进京时是准备联系你的,但我前一天进城,第二天买了宅子安置,当天晚上就遇了险……”
她那些日子整天躺在床上,连床都下不了,况且那时她的身份还没被发现,她还只是陈宴洲的一个“妾”,大家都是下等人,哪来的怕她拉低她的身段一说?
这件事云莺不再仔细分说,她转而问金葵,“你去十里亭做什么?还有,你这些年日子过的如何?你们一道去昭阳王府的几个人,现在还好么?”
金葵唏嘘一声,“去十里亭能做什么,自然是送人离京。哎呀,云莺,你怕是想不到,就在前年,我爹找到我了。”
金葵是因为爹娘丧命,才落到了叔婶手中。叔婶不做人,接管了她家的家业,却把她当奴才牛马使唤。
等她再大一些,露出好颜色来,她叔婶更是起了歹心,将她卖到那些脏的臭的地方大赚一笔。
当时的老鸨抱着奇货可居的心思,想着把她养一养,到时候当成花魁来赚大钱。可惜,才将她养的出色了,她就被长安候府的管家买走了。
之后就是她进了长安候府的庄子,又进了昭阳王府。
这些事情云莺都知道,不说也罢。
说回她爹娘。
她爹是码头上扛大包的力夫,她娘在码头上支了摊子卖云吞。
那一年暴风雨说来就来,她娘身体不适,一头栽倒在河水里,很快就被快速翻涌的河水卷走了。
她爹扑上去救他娘,也被河水带走了,之后也没找回来。
上年他爹寻过来时说,当年他落了水,被河水带着撞到了石头。脑中有血块儿,导致他失明失忆,再找不回家了。这么些年,他爹就是靠乞讨为生,才苟活了这么多年。
同样是上一年,他爹沿街乞讨,得罪了贵人,被人一顿暴打。
谁知那一顿打后,他不仅眼睛重见天光,就连记忆,都恢复了。
“我爹一路找到京城,找到了我。”
期间的艰辛金葵没有说。
但她现在是奴身,又身在昭阳王府,她深陷泥淖中,想走也走不掉。
金葵用她的体己银子,给她爹租了个小院子,让他在京城养兵。
年前他爹身上的病症养好,要回老家,她没答应,硬压着她爹在京中过了个年,等到天气彻底暖和下来,才让她爹回去。
金葵说起父亲,眸中涌上热意来。若是父亲早些回来,她断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金葵这些年在昭阳王府的日子,过的不好也不坏。
她一开始心气挺高的,想着凭着她的容貌,怎么也能得宠。等得了宠立了足,她再生下个自己的孩儿,日子就有盼头了。
事情倒是挺顺利的,她确实进了府就得了宠,也确实很快就怀了身孕。
但是,怀孕并不意味着你能生下来。众所周知,昭阳王府中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大家抢宠爱、抢资源,抢的头皮血流,抢的命都没了。
金葵第一个孩子,莫名其妙就掉了,事后无论她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其中的关窍。
但没关系。
金葵吃了这个教训,很快就找到了破解之道。
她开始在昭阳王妃身边卖乖,主动投靠昭阳王妃。她什么脏的臭的,都帮着昭阳王妃做了,顺理成章成了昭阳王妃的人,让王妃保得她再次怀胎,并顺利生下一个女儿。
如今金葵的女儿,也被昭阳王妃抱到身边养了。
对此,金葵挺高兴的。
她是这么和云莺说的,“我在王府只是一个妾,孩子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反之,她养在王妃身边,之后说亲,她都会让人高看几眼。”
“况且,我如今伺候着王妃,一整天都在王妃院子里。孩子养在王妃膝下,我一天到晚都能见着,王妃也不拘着我与孩子亲近,那我还有什么不满意?”
金葵对这个状态挺满意的。
她心知,王府中,她真正能依靠的,并不是王爷,而是王妃。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只要世子的地位是稳固的,王妃就是稳固的,那她的生活就是安稳的。
说过自己,金葵又提起挽碧和湘灵。
挽碧进府后,被王爷送给了手下一个幕僚。
幕僚年纪大,挽碧认命后用心服侍他,加上生了一儿一女一对龙凤胎,如今也被那幕僚抬做正室,过起了人间烟火的自在日子。
湘灵长了一张清纯小白花的脸,看人时显得无害又稚嫩,让人不自觉就对她放松警惕。
但她这个伪装,对付起寻常人有用,对付起昭阳王府中,这些见惯了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的男人女人后,就有些不够用了。
好在昭阳王还是吃她这一套的,湘灵在昭阳王面前也算是有几分恩宠在。
可她不知是身子骨本身就弱,还是进府后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一直没怀过身孕。
昭阳王特意请了御医来给她诊脉,确诊她吃过绝育药,之后再不可能生育了。
这件事让湘灵性情大变,再不在人前维持清纯无辜的模样。她变得尖刻锐利,人也刻薄了不少。
好在她不能生,那就算她作上天,又对后院的女人有什么妨碍呢?
湘灵就以这样一个微妙的“优势”,作为一个宠妾,在昭阳王身边留了下来。
金葵说:“如今我们三个的日子,不算多好,但也不算多差。跟你肯定是没法比,但比之芸芸众生,我们这已经是他们望尘莫及的好日子了。”
如何跟云莺比呢?
他们和云莺已经是云泥之别。
想想之前昭阳王府还为世子求娶过云莺,反观她们,世子身边她们连凑都凑不过去。
金葵也曾羡慕过云莺,但想到自己的父亲,她心中那些羡慕嫉妒的情绪,又都化作流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好歹还享受过父母的宠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反观云莺,活了十八年,才回到亲人身边。
比之云莺,她觉得自己的日子也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