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掠过营地,却吹不散空气中蒸腾的热闹气息。战士们围绕着满载猎物的马拉爬犁,像是春日里围着蜜糖的蜂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有人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三只肥硕的狍子往仓库搬运,生怕碰坏了珍贵的皮毛;有人蹲在地上,正帮着老李处理那只800多斤的黑瞎子,刀刃在厚实的熊肉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还有些年轻战士聚在一起,兴奋地挥舞着手臂,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狩猎时的惊险过程,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惊叹与欢笑。
在这喧嚣的人群中,燕子站在营房的阴影下,目光如同被磁铁吸引般,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寻着大鹏的身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也随着每一次张望而起伏。自从大鹏他们出发打猎,这几日她总是心神不宁,夜晚躺在营地的铺位上,脑海里全是大鹏在雪林中与野兽搏斗的画面,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此刻,看着营地中忙碌的众人,她既盼着大鹏平安归来,又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终于,当人群渐渐忙完,各自散去准备下一项工作时,燕子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大鹏正站在爬犁旁,帮着整理剩余的猎物,他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身上还沾着些雪渍和泥土,但眼神却依旧明亮。燕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慢慢朝着大鹏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快走到大鹏身边时,她迅速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便快步上前,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大鹏的胳膊。她的手指纤细而冰凉,却有着一股不容挣脱的力量。大鹏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弄得一愣,转过头来,看到是燕子,脸上立刻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大鹏哥,你这一去可吓死我了,”燕子的声音微微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摇曳的树叶,“我担了好几天的心。”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关切与担忧,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对大鹏的牵挂。
大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笑容显得更加憨厚了:“哎,燕子,你什么时候上山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也夹杂着些许欣喜。
“前两天我和韩大哥回来的。”燕子微微歪着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听铭琪姐说你们去打猎,都已经走了两三天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大鹏,目光从他的脸慢慢移到身上,像是要把他每一处都刻进心里,确认他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大鹏又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嘿嘿地笑着,耳朵也微微红了起来。他突然觉得有些局促,手足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燕子的目光转向一旁摊开的巨大熊皮,那皮毛乌黑发亮,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想起大鹏可能经历的危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地说:“这么大的黑瞎子,你们打得多危险呐,你没受伤吧?”她的声音轻柔而急切,充满了担忧。
“嗨,我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大鹏拍了拍胸脯,故意做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想要让燕子安心,“我可没那么容易受伤。”他的语气轻松,可心里却清楚,这次狩猎确实充满了危险,若不是卢俊华那关键的一枪,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一个小战士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他喘着粗气,笑嘻嘻地说:“嘿,你可别听大鹏哥吹牛,这可是我们卢旅长开的枪。不过大鹏哥的身手也相当了得,一般人真躲不过去。”小战士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大拇指,眼神中满是敬佩。
大鹏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小战士:“去去去,就你话多。”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心里其实美滋滋的,被战友夸奖的感觉让他既骄傲又有些害羞。
燕子看着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像是山间的清泉流淌。“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太厉害了。”她的眼神始终落在大鹏身上,那目光中满是崇拜与倾慕,仿佛此刻大鹏就是她眼中的整个世界。在这寒冷的雪营中,一股温暖而甜蜜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也抚慰了那颗因牵挂而不安的心。
正当燕子与大鹏相视而笑时,一声急切的呼唤穿透营地的喧闹:“燕子!燕子!”欧阳铭琪裹着件磨得发白的军大衣,踩着积雪匆匆赶来,发丝被寒风吹得凌乱,眼神却透着火烧眉毛的急迫。
燕子心头猛地一紧,她太熟悉这种神情了——每次有紧急任务,欧阳铭琪都是这般模样。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欧阳铭琪已经拽住她的手腕,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快跟我去发报室,刚收到的密电!”
发报室里,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晃,昏黄的光晕将墙上的作战地图染得忽明忽暗。滴滴答答的发报声戛然而止,报务员摘下耳机,脸色凝重地将译好的电文递给欧阳铭琪。燕子凑过去,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三军支援军火,三日后抵黑河,独立师即刻部署接应,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这批军火数量肯定非常庞大。”欧阳铭琪用铅笔重重敲着电文,“鬼子的眼线遍布沿线,咱们必须在他们察觉前完成交接。”她转身看向燕子,目光灼灼:“你立刻去通知参谋长,再让通讯处准备加密回电;我去找吴处长汇报。”
燕子攥着电文的手心早已沁出汗,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纸张边角被体温洇出深色褶皱。她一路小跑穿过结着冰棱的营房,靴子踏碎薄雪的脆响惊飞了檐下觅食的麻雀。参谋长许大飞正蹲在伙房外帮老李劈柴,斧刃劈开冻得梆硬的木柴时,震得他虎口发麻。
“姐夫!”燕子喘着粗气刹住脚步,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凝成细小冰晶,“三军给咱们拨付军火的电报!”
大飞的斧刃“当啷”砍进树桩,他扯下脖子上的灰布围巾擦了擦额头,接过电文的瞬间,心中大喜。“走!”他将围巾往肩上一甩,大步流星朝着作战室走去,军靴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指挥部的油灯将王头师长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他正用笔在地图上标记日军据点,笔尖突然一顿——许大飞推门而入时,寒风卷着雪粒扑灭了半盏油灯。“师长,黑河的军火……”许大飞话音未落,电文已经递到桌前。
王涛的喉结上下滚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电文。良久,他“啪”地合上钢笔帽,震得墨水瓶里的墨水泛起涟漪:“通知各旅团骨干,一刻钟后作战室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