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老板开了头,没有收住口,又对他说,“其实我媳妇也走几年了,正琢磨着新娶一个过日子。”“嗯”
何博扭头看他。
老板说,“君子觉得,我跟刚刚那位,有可能吗”
何博看了下他面前摆了许多肉的铺子,又想起那年轻母亲连白送的肉都不肯收下。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虽然容貌出色,但何博还真没有谈感情的经验。
毕竟何博身边都是一群死鬼,唯二可称为“雌性”的,一是医仲那已经死去,变成了猪鬼的坐骑,二就是西门豹的妻子。
但不管是太行的野猪还是河东的老虎,何博都没有跟她们深入接触过。
要说癖好,
那何博喜欢那些清澈的、流速缓缓的、对自己没什么排斥的河流。
如果是山的话,那何博要求就会高一点,喜欢草木种类多样,禽兽品种丰富的。
老板于是失落的叹息一声,嘴里还在喃喃,“深夜寂寞啊……”
何博没有理他,直接溜了。
生怕又被人拉着询问婚恋问题。
等去河里捞鱼,林中打猎,换成了当地的钱币,何博便在第二天,去城里购买起了东西。
路过那个肉铺的时候,他又看到小孩在那边观看老板杀猪卖肉。
老板也随他看,以彰显自己正直可靠善良的本性,好曲线脱单。
没多久,
孩子母亲又来,继续拎着看啥都想学一手的孩子走了。
何博在这座城里待了多久,
这样的场景就重复了多久。
鬼神都看乐了。
他甚至找到小孩母亲,询问她,“杀猪卖肉,是一项不错的手艺,为什么不让孩子去学呢”
母亲说,“我的孩子有学习的天赋,我希望他可以学更好的,重振家族的荣光。”
她介绍自家的源流,自称是鲁国贵人之后,三代以前迁居到了邾国。
何博还是有些不解,“现在礼崩乐坏,坚持祖先贵族的身份而不去自立谋生,荣光又哪来重振的机会呢”
人都饿死了,
也就没有什么“诗和远方”了。
母亲又说,“我自然知道世道已经变成了这样。”
“但是从小树立高远的志向,才能让人更进一步,而不是成为一个只知道随波逐流的小民。”
“我良人在世的时候,曾经和我提过先贤的话语:‘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
“我之前为了节省钱财用度,带着孩子居住在坟地旁边,结果没多久,孩子就学会了丧事所用的礼乐。”
“有人夸赞孩子善于学习,以后可以成为人才,我希望他能过得更好,便咬牙迁居到城里。”
“如果他来到城里后,也只知道杀猪卖肉的话,那和替别人主持丧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何博挠了挠头,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天下间用心的父母,
大多是希望子女成才的,
因此会替孩子聘用优秀的老师,对孩子提出严格的要求。
这么一想,何博又回忆起了公子朝。
当初刚到涅城的时候,对方还只会念诵几首情诗,
当他离去的时候,却已经读遍了《诗》《礼》,身体也健硕起来,足以让他远行。
啊,
原来自己对公子朝还有“再造之恩”呢!
何博想起当年的事,也意识到了对方的做法和用心。
于是他又问,“那你想送孩子去读书吗”
母亲先肯定的点点头,又忍不住自责起来,“我一直在攒钱,但轲已经十岁了,我还没有凑齐束脩。”
“我对不起我的良人,也很担心会辜负轲的天赋。”
孩子再大一些,
只怕就要失去孩童的灵性了。
“无妨,我来助你!”
何博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正好有钱。
反正游鱼禽兽,他作为鬼神,可以轻易取得。
之前打猎来的野兽,也是被何博拿去做好事了。
反正只是帮助一些小民,西门豹都不会对此说什么。
比起赚钱,
更让何博烦闷的是,如今诸国之间,货币不一,走到哪里,都得先兑换当地的钱币才行。
“我看那孩子有些眼缘,你的慈母之心,也让我想起了旧日的朋友,因此我愿意资助一二。”
母亲说,“这怎么行呢!”
“我希望轲以后可以成为仁义的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又怎么能接受您的钱呢”
“我既然可以纺织麻布赚钱,就不该再去索要君子的恩惠。”
“哦。”
何博从善如流,没有再说资助的话,只是又讲道,“那我能向你购买麻布吗”
母亲露出笑容,这次没有拒绝,然后按照最低的市价,将自己纺织出的麻布,售卖给了何博。
何博抱着麻布,想着自己该用这些布做什么。
他转身就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
“敢问你家的姓氏”
既然是贵人之后,那肯定是有姓氏的。
何博做了慈善,总不能连自己资助的对象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母亲骄傲的告诉他,“我家是孟孙氏之后。”
孟孙氏,
何博是知道的。
因为《左传》中曾经批判过该氏的源流,声称“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以彰显孟孙氏当初在鲁国的权柄之重,威胁社稷。
而如今,
时移世易,
再尊贵的姓氏也沦落了下去,其后人更是四散,如今也只称孟孙氏为“孟氏”了。
加上对方刚刚提到过孩子的名,所以那个常跑过去看杀猪的小孩,应该叫做……
孟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