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邵女3(1 / 1)

金氏那天瞧着众人哭得伤心,也知道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时不时喊邵女一起做针线,说话也没那么冲了。可好日子没过多久,金氏突然得了怪病,吃啥吐啥,肚子胀得像个鼓,整个人瘫在床上直哼哼。

柴廷宾恨透了她,连正眼都不瞧。反倒是邵女,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比伺候亲娘还尽心。金氏感动归感动,心里还是犯嘀咕——自己以前把人家往死里整,她该不会是憋着坏要报仇吧?邵女说自己懂医术,想给她看病,金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啥也不肯。

金氏以前管家严,下人都规规矩矩的。她这一病倒,家里全乱了套,丫鬟们该偷懒的偷懒,该打盹的打盹。柴廷宾只好亲自上阵操持家务,累得腰酸背痛。更邪乎的是,家里米面油盐用得飞快,他算来算去都对不上账,心里直犯嘀咕。

金氏躺在病床上,看着邵女忙前忙后,心里头直犯嘀咕。她开始主动请大夫开药,见人就说自己得的是“气蛊病”。大夫们把脉后,都说她是气郁导致的。可换了好几个大夫,药喝了不少,病情却越来越重,眼看着都快不行了。

有一回煎药,邵女拦住说:“这药喝一百副都没用,越喝病越重。”金氏根本不信,觉得她瞎掺和。邵女也不多说,偷偷换了别的药。没想到金氏喝完,一顿饭的工夫就跑了三趟厕所,病居然好了!金氏躺在床上直乐:“好你个女华陀,还真让你蒙对了!”

邵女这才把换药的事儿说了出来。金氏听着听着就掉了眼泪:“我天天被你照顾着,自己却不知道!以后家里的事儿,全听你的!”

等金氏彻底好了,柴廷宾摆了桌酒席庆祝。吃饭的时候,邵女拿着酒壶站在旁边伺候,金氏一把抢过酒壶,拉着她胳膊就往身边拽,非要让她坐一块儿。到了晚上,邵女想回房休息,金氏派了两个丫鬟去把她拽回来,非要搂着她一起睡。从那以后,家里大事小情,金氏都要找邵女商量,吃饭也要坐一块儿,比亲姐妹还亲。

没多久,邵女生了个大胖小子。产后身体虚弱,三天两头生病。金氏就跟照顾亲妈似的,天天守在床边。后来金氏犯了心痛病,疼起来脸色发青,直喊着不想活了。邵女赶紧买了银针,等赶到时,金氏已经快没气了。她找准穴位扎下去,金氏的疼痛立马就止住了。可这病总反复,隔几天就犯一次。虽然每次扎针都能止疼,但邵女心里头还是不踏实,就怕哪天这病突然加重。

一天夜里,金氏做了个怪梦。梦里她不知怎么走到一座阴森的大庙,里头全是张牙舞爪的鬼神。有个凶巴巴的神明突然开口:“你是金氏?你坏事做太多,本来早该死了!念在你最近有点悔改,才只让你生场大病。你之前活活害死两个小妾,那是你前世造的孽。可邵氏又哪里得罪你了?把人家往死里折磨!你拿鞭子抽她的账,柴廷宾替你挨过打就算抵了,但你还欠她一烙铁、二十三针!现在她给你扎三次针,才还了个零头,病哪能这么容易好?明天接着疼!”

金氏猛地惊醒,后背全是冷汗。她安慰自己,这肯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不得真。可转天吃饭时,心口突然疼得像被刀子剜,比之前哪次都厉害。邵女赶来扎了几针,疼痛倒是立刻止住了。

金氏忍不住问:“你的医术就到这地步?为啥不能去根儿?用艾火烫烫行不行?”邵女皱着眉说:“这病烫得太狠,怕你受不了。”金氏想起梦里神明的话,一咬牙:“烫!疼死也认了!”烧艾炷的时候,她疼得直哼哼,心里却盘算着:还欠邵氏十九针,指不定以后还得遭啥罪,不如一次还清!

艾炷烧完,金氏一把拉住邵女:“再扎十九针!”邵女吓一跳:“针灸哪能乱扎?”金氏直接跪在床上求她,实在没办法,邵女只好把实情说了。原来她做了那个怪梦,欠的针数记得清清楚楚。邵女叹了口气,按着经络扎了十九针。

从那以后,金氏的病居然真的好了,再也没犯过。她彻底变了性子,见了下人都客客气气的。邵女生的儿子叫俊哥儿,从小就聪明得不行,八岁就被人叫神童,十五岁就考上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当大官。

那会儿柴廷宾和金氏刚四十岁,邵女也就二十二三岁。俊哥儿坐着高头大马回娘家,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看热闹,羡慕得不行。邵女她爹当年卖女儿得了笔横财,以前被读书人看不起,现在大家都争着来攀关系,简直跟做梦似的。

异史氏的感慨:我常琢磨,女人里头小心眼、爱嫉妒的,好像是天生的性子。那些做小妾的呢,又总爱仗着年轻漂亮,耍些小聪明,这么一来,当正妻的自然就更来气了。说起来,这宅院里的矛盾、灾祸,可不就是这么一点点闹起来的?

可邵女不一样。她安安分分守着本分,不管金氏怎么刁难,都咬牙忍着。直到她两次把金氏从鬼门关拉回来,金氏才真的悔悟。这份心性,哪是一般人能有的?金氏把欠邵女的“债”都还了,没再添什么新仇,也算是老天爷手下留情。不过把邵女的好心治病,当成是金氏还“报应”,这事儿说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以前见过不少糊涂夫妻,一生病就找些不靠谱的巫师。那些巫师又扎针又烫皮肤的,他们疼得直哆嗦,愣是一声不吭。那会儿我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邵女和金氏的事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有些苦,都是在还以前欠下的“账”啊!

说起这嫉妒,福建还发生过一件稀罕事儿。有个老爷纳了小妾,晚上去正房转了一圈,想走又不敢直接走,只好假装脱鞋要睡觉。他老婆一看就乐了:“行了行了,别装模作样的,想去就去!”可这老爷还是磨磨蹭蹭,不敢挪步。他老婆脸一沉:“我可不是那些小心眼的女人,你至于这样吗?”老爷这才赶紧走了。

谁知道等老爷走了,他老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头犯嘀咕,悄悄起身到门外偷听。就听见小妾在屋里叽叽咕咕说话,声音太小听不清,就“郎罢”两个字特别清楚(福建人管父亲叫“郎罢”)。他老婆一听,当场就气得不行,一口气没上来,“咚”地栽倒在地,脑袋狠狠撞在门上。

老爷听见动静,赶紧开门查看,结果老婆直挺挺地倒了进来。他慌忙叫小妾点上蜡烛,又急急忙忙灌汤抢救。好不容易把人救醒,他老婆刚睁开眼,就气呼呼地嚷嚷:“你叫谁‘郎罢’呢!”就因为这么两个字,差点把自己气死,这嫉妒起来的样子,真是又可怜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