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大喜,紧紧地握住高开道的手,说道:“击退刘、宋,得保幽燕之后,愿与兄共分幽燕!”
两人议定,当日整兵,急行奔还蓟县。
行百余里,入涿郡,渡永济渠,经雍奴北上,过安次,共约两三百里地,两军暂将辎重丢下,倍道兼程,只用了两天,离蓟县只剩下百十里远。这两天中,头一天时还有告急的军报从蓟县再度送到,第二天时,整整一天,已是无有一道急报。罗艺、高开道心知,此必是刘黑闼、宋金刚两部攻城甚猛,围城甚严,因而蓟县城内的求援急报不能送出城外。
罗艺遣了斥候往蓟县打探。
兵到安次这日,斥候还报:刘黑闼、宋金刚两部日夜攻城,城中已是守军疲敝,士气低落。
罗艺与高开道说道:“渡永济渠时,你我担心刘黑闼、宋金刚会分兵阻你我,却刘、宋并无分兵阻击。刘黑闼、宋金刚各有知兵能战之名,不过如此!高兄,蓟县告危,俺意你我两部,最好先不要休整。虽然两日疾行,兵士有些疲惫了,但越早赶到蓟县越好。兄何意也?”
高开道很痛快,应道:“都听贤兄的!”
两人便马不停蹄,率军疾进。日头西落,夜幕低垂,星光下,打起了如蛇的火把,马蹄声急,铁甲寒光闪烁。罗艺沿着本部兵马行进队形的边沿,往复驰骋,不断地激励士气。担心刘黑闼、宋金刚会半道设伏,斥候散出了老远,仔细打探,然一路并无异动。
一夜行军,拂晓时分,抵至蓟县!
隔着十几里远,就望见了蓟县城上、城下的火光冲天,刘、宋两部攻城的杀声震动夜色。城中前两日的急报和斥候所报不虚,刘、宋两部果是日夜攻城不止。
罗艺请来高开道,说道:“刘黑闼、宋金刚路上没有设伏,由此可知,他俩没有料到你我会连夜行军。此正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机。我意劳兄部铁骑先进,我部主力继后,你我先趁刘、宋两部攻城,打他一打!一战若能取胜,蓟县之危乃解;纵不大胜,亦足重创他两部!”
连着行军几天了,两部将士疲累,从这方面讲,不是适合进攻的时候,但罗艺言之也有理,如果刘黑闼、宋金刚的确是没有防备,趁机突袭一番,的确有取胜的可能。
高开道毫不迟疑,当即同意了罗艺的建议,只不过稍微对之进行了点修改,说道:“贤兄高见。只是我部甲骑,若先行冲击,恐刘、宋两部不敢与战,即撤兵回营,便难以全歼,不如先劳兄部之步卒示弱攻之,等刘、宋两部被缠住,我部甲骑再出击,必能一举将之击溃!”
却这高开道修改后的意见,也有道理,而且蓟县是罗艺的地盘,高开道不愿其部先击,要求罗艺部先行攻击,亦可以理解。罗艺听罢,略一思忖,接受了他修改后的进战办法:“就如兄言!我部步卒先击!兄部之甲骑,等我部步卒与刘、宋部曲缠斗后,再行出击。”
罗艺少习戎旅,分部严肃,有练兵之能,其部将士堪称精卒。
尽管连续不断的行军数日,罗艺的军令一下,其部步卒很快地就列成了进攻的阵型。
罗艺亲自统带,杀向蓟县城下,刘、宋两部攻城的部队。
蓟县南临桑干水,南边没法攻城,刘、宋两部主攻的是蓟县的北、东两面。
罗艺、宋金刚两部乃是从东面援到。
罗艺所部进攻的自就是刘、宋两部攻城东之兵马。此部兵马,是宋金刚部。宋金刚应是亲在前线指挥,他的大旗招展在攻城的数千将士阵中。罗艺觑准其旗,引甲骑数十,率先冲入宋部攻城部曲的后阵!才刚冲入,罗艺久经沙场,就猛然觉得不妙,——不妙在冲入的太快了!
即便宋部是被出其不意,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罗艺冲入。
罗艺只觉得,宋部后阵的部曲基本上就没有拦阻他,却好像是专门放他入阵似的!
还没等罗艺反应过来,后边杀声震耳。
他扭脸朝后张望,遥见是高开道部的甲骑,未有如他俩事先约定,等在罗艺部出击的步卒阵后,准备作战,而是居然分成两路,从左右两边对罗艺部进击的步卒展开了冲击!
“贼厮鸟!敢卖乃公!”罗艺睚眦俱裂,奋声大骂。
骂有何用?
宋金刚部攻城的部队,转将回头,对罗艺部发起反冲锋。鼓声大作,又一支兵马从城北杀来。一时间,前为宋金刚部,后为高开道部,侧为城北杀来的刘黑闼部,罗艺部陷入重围。
城上守卒骇然,守将彷徨失措,援也不是,不援也不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罗艺心知中计,来不及回想高开道是何时决定卖掉他、又是何时和刘黑闼、宋金刚搭上线的,一个念头浮上,难怪刘黑闼、宋金刚没在永济渠阻击其部,又没在昨晚设伏,缘故居然在此!
“贼厮鸟,无义之徒!”罗艺怒火中烧,挽弓连射,箭无虚发,射死了几个扑来的宋部吏卒,挥槊刺杀,血溅战袍,左右冲突,欲破重围。何能突破得出?
放眼望之,尽是敌人,放耳听之,尽是“生擒罗艺”之呼。
随在李景城破身死之后,这场激战,因为罗艺部措手不及,本亦疲累,战不多时,罗艺部已然大溃,赵十柱、贺兰宜、晋文衍等相继投降。罗艺突围不出,亦被擒获。
当被押到刘黑闼、宋金刚马前,看见满脸堆笑,毕恭毕敬立在他俩身边的高开道,罗艺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挣扎着,试图挣脱束缚,徒劳无功,只能“贼厮鸟”的痛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