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蜀汉皇宫。
长安公主正抱着皇后娘娘张氏的腿,哭得梨花带雨。
长安、洛阳两位公主都不是张氏所生,但蜀汉皇宫的构成很简单,除了宫女之外,刘禅一共就一后五嫔妃,这六个女人中间,皇后张氏却是最晚进宫的一个,至今尚未生育。而其他嫔妃都有了孩子。
但为了保证宫里的秩序稳定,所有嫔妃的孩子,一律称呼皇后张氏的“母后”,称呼自己的亲生母亲为“母妃”。
这样做得好处, 自然显而易见。
这时的长安公主其实还未成年,也就14岁的样子,但生长在皇宫里的女孩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自从知道父皇将她许配给南郑侯爷家的傻儿子后,小姑娘便几乎没有哪一天不流泪的,以至于最近看东西,都显得有些眼神迷离了。
成都纨绔们多的是,每个人什么脾气什么秉性,长安洛阳这几个公主别看年纪还小,但却都熟稔得很。
小朝庭就有这点好处,往往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每一家一户都属于盘子里面长豆芽——知根知底。有一点风吹草动,人人皆知。
魏氏家里的那个小六子,长的也还算可以,魏延和李氏所生,再怎么上不了台面,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魏家那几个姐姐一个赛一个地漂亮,胆子泼辣得像男子,让人又喜欢又害怕。
但这小六子却是个异类,从来不和纨绔们出来游猎玩耍就不说了,最恶心的是,据说这家伙整天就喜欢捣鼓吃食!
我靠,这也能忍?
婶可忍,叔不能忍!
不管婶能不能忍,叔能不能忍,反正,长安公主殿下是不能忍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太监不急公主急。
但是,这毕竟是皇帝老爹亲自赐婚,小公主能有什么办法?她自己的母妃自然是一句话也说不上的,孩子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她们这些做娘亲的做主了?
不得已,就整日跑到皇后张氏这里,以泪洗面,希望母后能够在父皇面前吹吹风,将这门婚事取消掉罢了。
但孩子不懂事,这张皇后难道也不懂事?
魏氏最近为了帝国,做了多大贡献,这小公主不知道,张皇后能不知道?
于是,张皇后每次都将她狠狠教育一顿,并且正告她,不得三心二意,好好生活,好好长大,等到她十六岁了,就为她举行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
这么多年以来,小长安都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受父皇和母后宠爱的人,到现在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在自己的终生大事上,竟然被狠心的父皇和母后“抛弃”了。
幸好,宫里有个姨娘告诉她,说:“长安你有夫家了,其实就是有了靠山,大靠山,你将来的前途就与魏氏侯府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天大的好事情啊,干嘛不呢?现在,还有比魏氏更强大的靠山么?”
长安毕竟还小,有些话,只要翻转过来说,那味道就完全不一样。
比如,魏氏的几位爷的跋扈纨绔,过去一起玩耍时,长安可是在这几位爷手上吃了不少的亏,而且还都是说不出来的那种亏。因此,留给小长安不少的心理阴影。
但姨娘告诉她:“现在,她们是你的大姑姐了,自然就不会再欺负你了。相反的,她们一定会帮着你去欺负别人。到那时候,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而且,都不用你动手的。”
小公主一听,就乐了,觉得姨娘说得太有道理了,想想未来“只能我负天下人不能天下人负我”的“美好生活”,顿时就觉得父皇和母后果然还是最爱她的!
蜀汉帝国很小,皇宫也很小。
最初的皇城,就是在成都旧城的北边新建的一个小小的城外城,以武担山为中心营建而成。
刘禅继位后,又专门进行了扩建,但有诸葛亮这个丞相在,他能做什么大动作!
皇宫不大且不说了,随着刘禅自己家人口的增多,住处就显得尤其狭隘就不说了,其实皇宫里的生活待遇也不好。
逢年过节,刘禅能够给予这些皇子公主们的赏赐,都很有些限,就更不要说这几位嫔妃了。
至于那些宫女太监们,就只能用一个词儿来形容——恓惶。
刘禅自己都一直过得抠抠掐掐的,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哪里有资本赏赐别人。
好在蜀汉帝国的当权人物,一个个地,都是廉洁清贫的性子,刘备是,诸葛亮是,蒋琬费祎董允李福都是,于是,这“恓惶”的日子,大家也就不觉得苦了。
仿汉制,蜀汉的政治体制执行的是旧汉的三公六部九卿制度,但蜀汉太小了,整个政权管理架构,很是“简约”。
比如说,三公就从来也没有凑齐过,只徐靖担任过司徒,另外两公从来都是空缺。
九卿也只有六卿,先帝刘备去世后,诸葛亮丞相开府,直接将政体改成了丞相负责制下的六部制度,三公更是名存实亡,九卿同样名存实亡。
少府,本为九卿之一,专门管理皇室的钱袋子。
一般情况下,山川河泽湖泊等收入,会自动归属到少府那里,还有皇庄皇商的收入,统一都归属少府管辖。
少府设内府库,那就是皇家的私库。
但是,很遗憾,蜀汉帝国的少府什么也没有。这里山川河流倒是有很多,但蜀中百姓本就多散居于此,你皇家都收走了,人家怎么活?
至于皇庄皇商,对不起,没有!
皇家也是人,而且很多人。是人就要有开支。作为皇帝陛下,赏赐更是其非常重要的权力标志之一,决不能少。怎么办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帝要养很多女人,还要养育很多儿女,还有那么多的太监杂役……
不得已,只能从帝国的收入上,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拨付。
可怜的,整个帝国的收入多年以来,基本上就维持了一个平衡,就这,还得感谢诸葛亮。
正是因为他在治理经济方面的确有超人手段,兴修水利,发展农业,拼命发展蜀盐蜀铁和蜀锦经济,总算能将千疮百孔的帝国财政给糊住了。
但对于刘禅来说,内府库里常年饿死老鼠的现实,每逢年纪掰着指头算账时的捉襟见肘,终归是一件难以启齿且倍感屈辱的事件。
甚至,刘禅曾经计划增加后宫嫔妃的数量,但每次,都被大臣们毅然决然地给否决掉了。说到底,都是没钱闹的。
刘禅对于长安、洛阳两个小公主很是溺爱,但很多爱,是靠钱砸出来的。没有钱,光嘴巴上说爱,有个屁用。
刘禅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又能如何?
很多时候,小公主们都眼巴巴地期盼着能够有机会回外公外婆家去,他们的外公外婆家,可都是响当当的豪族,否则,她们的娘亲也没有机会进入宫中。
在外公外婆家,她们得到的礼物,包括金钱,比宫里获得的多了太多。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些小公主们的生活品质,很大一部分都是外公外婆舅舅们帮助维持的。
这也是刘禅皇室在益州豪族们的心里威信不够高的原因之一。
长安公主年纪已经不算小了,他们经常出宫与其他豪族子弟们一起玩耍,从这一点上说,蜀汉皇家子女们,拥有相对更多的自由,却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