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刘克应见齐文清提到李凌峰时面露惧色,冷笑一声,“朝廷新贵、御前红人?也不过是陛下之鹰犬,又有何惧?之前听闻他要来赣洲,某差人打听,不过是连未婚妻被赐嫁他人也不敢有怨言的软蛋,能有什么血性?”
刘克应说的这事便是当初永德帝趁李凌峰远送公主和亲,将杜家小姐赐嫁杨照的事,几人不知其中内幕与利益切割,只当李凌峰软弱可欺。
一旁的同知王忠嗣也道,“听说他在朝中也不站队,倒是得罪了不少人,这样的人即便有几分本事,但上头盼着他死的也不在少数,齐大人只管放手去做,届时自有人遮掩……”
说着,脸上不由露出洋洋得意之色,“都说贪官闻他色变,你我这般清廉正直,有何惧他?”
这番话说的当真是不要脸到家了,听得齐文清都觉得脸上臊得慌,连忙找了托辞告辞了。
而远在安义县,此时正跟着县衙典史重新统计幸存人口的李凌峰,却不知这场由赣洲地方高官谋划酝酿的阴谋正悄然向他席卷而至。
“李大人,如今幸存下来的百姓都迁到县城外地势较高的望城坡上安置下来了,这是您让小的统计的人数。”
李凌峰接过典史递来的户籍簿,上面许多名字都已经用朱笔打了大大的红叉。
安义县不算大县,本来居住人口登记在册的大约有五千户,一户老弱妇孺算上大概有10人,整个县城也不过五万多人,加上富贵人家的下人,许多贱籍,黑户,以及流民,满打满算大概六万人,如今一场洪水过后,剩下不过一半。
这一半的人口除了没有受灾的村子与望城坡安置的人员外,还有生死不知,没有找到的人。
李凌峰点了点头,“如今县衙的人手不够,有遇难尸体被冲至岸边的,可向村中募集一些乡民将这些尸体打捞出来,有人认领的就将尸身带回去,无人认领的便聚集在远离居住区的空地一起处理,但不管是哪种,这些尸身都尽可能采取焚烧的方式,以免滋生瘟疫。”
典史点了点头,这些他们的县令也交代过,只是如今县衙当值的人不是在忙着抢修堤坝就是在忙着安置灾民,根本没时间腾出手来去处理这事。
“小的明白,只是未受灾的村庄存粮不多,如今春耕刚开始,又发了洪灾,这么多的灾民没有村子接纳,又全都安置在望城坡,吃住都是难题……”
典史这话说得并不尽实,如今望城坡上的灾民其实已经快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了,若府城再不派济粮食过来,他们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可他虽知李凌峰身份不一般,却也不知眼前的人是何身份,更不知对方有没有本事解决这些难题,所以面色犹豫,挣扎许久才将问题提了出来。
李凌峰也不是傻子,他将徐秋派出去日夜打探县里的消息,自然知道县城如今的状况艰难,看着典史的神色,当即便猜到了关窍。
他脑子飞快的转动,当即开口道,“你现在回去,带着其他差役将所有的青壮劳力挑选出来,本官有话要说。”
眼下特殊时期,光靠县衙的人手是远远不足以应对此次危机的,他必须趁灾民还未饿到极致之前,将这些青壮牢牢控制住。
如此,可避免引发暴动,也可以让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去在大灾中搏出一条活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