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前站着三个人,羽落清哆哆嗦嗦地站在最中间,左手的食指被箭矢刺破,那个被贺娘子称作苏先生的男人挤出她的一滴血。
羽落清的血是很正常的颜色,但血液的味道十分特殊,并没有血液的腥气,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贺娘子站在她左手边,依旧柔声细语的问她:“你是说月扶疏养了两个小太岁”
羽落清不敢隐瞒,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吐了个干净。
听他说完,鹤娘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幽幽说道:“那个广寒医仙的动作实在太快,知道山崩就马不停蹄地炼药,他倒是能长生不老了,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难道长生的契机就此决断了”
羽落清发着抖,壮着胆子说道:“我是看到我师尊炼药才知道他对我不安好心,他既不仁,那我也不义,也不用念及什么师徒情分,他吞了药丸,那药丸的药力自然就融入他体内,他才是长生的契机呀。”
贺娘子说道:“你这小丫头说的也有道理,可是金月皇宫里可有两个九品天人呢,苏先生觉得自己能打得过谁”
苏先生,武器是弓箭……
羽落清隐约想起年幼时曾经看过一本记载着九品天人生平的史册,一千多年前有一位神弓手,来自玉京王朝,曾经杀了不少玉京皇室的族人。
羽落清瞳孔扩大,惊呼起来:“你你你、你是神弓手苏历,这不是一千年前的人么,怎么会,怎么会活了一千多年……”
由于太过震撼,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九品天人的寿命不是只有五百多年吗”
贺娘子说道:“确实只有五百年,我们只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方法陷入沉睡中,过了许多年后再醒来而已。”
她对待羽落清的态度格外平易近人,不像苏历那么冷淡,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言谈之间十分耐心。
羽落清跪在她面前哀求道:“既然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小太岁,我求求你们把我放了吧,我没什么用的。”
贺娘子又是笑了笑,对她说道:“小太岁何必妄自菲薄,你比想象中有用多了。”
羽落清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
兜兜转转,羽落清又回到了红玉绣坊,感叹自己命途多舛。
她的这些伤春悲秋,只有在夜里时才能独自一人细细回味,白日里贺娘子和苏历会拎着她赶路,一日的功夫,就从红玉绣坊来了皇宫外围,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落脚,就见皇都的百姓有不少人披麻戴孝,跪在路边对天参拜。
贺娘子一问,才知道在栖霞山隐居的观空大师坐化了。
说起观空大师,很多人都不知道是谁,就连羽落清活了两世也不知道,但说起栖霞山,这个人们就耳熟能详了,因为这座山是金月帝后的定情之地,栖霞山里还有一面秋水湖,取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年四季都美如仙境,而这位观空大师就住在秋水湖附近的玉泉寺。
他并不是金月人氏,而是扶风王朝梵音寺的一位得道高僧,他不仅是金月帝后的恩人,还是金月太子的启蒙老师,前日坐化后,太子亲自去梵音寺为恩师抬棺,皇帝也命百姓素服七日,以表哀悼。
观空大师坐化后自然要落叶归根,梵音寺也派了人过来,月扶疏此刻不在金月皇宫里,而是按照皇帝的命令护送观空大师的灵柩离开皇城,要两日后才能回来。
贺娘子和苏历带着她找个了客栈落脚。
一个屋子里睡着三个人,她睡在床榻上,床榻两旁各摆了一张小榻,贺娘子睡左边的小榻上,苏历睡在右边的小榻上。
如此荒唐的场景就这样出现了,羽落清一方面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一边想起了碧海潮生那些传言,有人说月扶疏与江雨眠一直同塌而眠,那时她还不信,觉得荒诞离谱,如今她屋子里竟睡了两个九品天人,像看物件一样看着她。
她躺在床榻上闭着眼,把脸缩在被子里,忍不住泪流满面。
以前不甘心当个秀娘,现在却觉得当个绣娘也不错,日子虽然过得不如意,至少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如果早知道会一步一步滑向深渊,她早就及时止损,甘于平庸,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现在也来不及回头了。
她缩在被子里回忆着前世今生,悔意过后,却觉得自己好像必定会走向这条道路。
因为她是公主,怎么能忍受登高跌重,怎么能忍受那样大的落差,前世过得那样不如意,难道重来之后还要把前世那条道路原封不动再走一遍吗
这辈子比上一辈子过得更加不如意并不是她的错,赌博总有失败的风险,登高总有跌重的风险,有人盆满钵满,有人位高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