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装纯碱的陶罐,突然僵住了:\"老张.....你说加多少合适?\"
老铁匠瞪圆了眼:\"不是您说要加这个......\"
\"我哪知道具体比例!\"周桐压低声音,\"书上就写'适量'.......\"他心一横,哗啦倒了半罐进去,\"管他呢,炸了算我的!\"
身后传来\"叮铃咣当\"的声响——铁匠徒弟们正默默往身上绑铁皮围裙,有个机灵的甚至把炒菜的铁勺别在了裤腰带上。
周桐嘴角抽搐:\"你们这是...\"
\"老爷明鉴!\"年轻学徒一脸诚恳,\"等您啥时候摘护心镜,俺们再脱!\"
小桃倒是兴冲冲地往炉子边凑,被周桐一把揪住后领:\"小祖宗哎!你这脸蛋要是烫出疤,巧儿能把我挂城楼上晒成肉干!\"
少女不满地撅嘴,却见周桐变戏法似的掏出个铁面具:\"要看去那边看,戴好这个。\"面具明显是连夜改的,眼部还细心地衬了层丝绸。
炉火渐旺时,整个炼铁坊鸦雀无声。周桐握着铁钎的手心沁出汗水,在木柄上留下深色印记。
\"鼓风!\"他一声令下,八个壮汉同时拉动牛皮风箱。改良后的鼓风管发出\"呜呜\"怪响,炉内顿时腾起幽蓝色火舌。
\"我的亲娘咧!\"躲在门板后的赵德柱一哆嗦,\"这声儿怎么跟冤魂索命似的...\"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爆响,炉顶喷出三尺高的金红色火柱。人群齐刷刷后仰,活像被狂风吹倒的麦浪。卖陶器的直接带着水缸往后滚了三圈,鸣冤鼓里的瘦衙役\"咚\"地撞在鼓壁上。
\"莫慌!正常现象!\"周桐扯着嗓子喊,却悄悄往石碾后挪了半步。
炉内铁水开始翻涌,表面泛起银白色浪花。老张突然瞪大眼睛:\"老爷快看!铁水在吐泡泡!\"
周桐一个箭步冲上前,差点被热浪掀个跟头。只见铁水表面确实浮着珍珠般的气泡,每个炸开时都迸出细碎的金星。
\"纯碱起反应了!\"他抄起长柄铁勺,舀起一勺铁水。流动的金属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的青金色,像融化的翡翠。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铁水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鱼鳞状纹路。老王激动得直拍大腿:\"龙纹!这是龙纹钢啊!\"
\"都退后!\"周桐突然暴喝。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炉内突然\"噼啪\"炸开一朵铁花,飞溅的火星在空中划出数十道金线。
\"哐当哐当\"一阵乱响——赵德柱直接把门板扣在头上,万科钻进了运煤的独轮车,杜衡的粮囤上瞬间插满火星,活像个燃烧的刺猬。
小桃却从周桐腋下钻出脑袋:\"好漂亮!像过年放炮竹!\"
\"漂亮个鬼!\"周桐一把将她按回身后,顺手在那翘臀上拍了一记,\"再乱动今晚罚你抄《女诫》!\"
最惊险的时刻来了。当周桐将铁水导入模具时,一股白烟突然腾起,伴随着刺耳的\"嘶嘶\"声。离得最近的几个老人直接跪下了,有个甚至开始念往生咒。
\"成了!\"老张突然大吼。烟雾散去,模具中的铁锭呈现出均匀的雪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死寂。
然后\"哗\"的一声,人群如潮水般涌来。赵德柱把门板一扔,直接扑到铁锭前:\"老子先摸!\"结果指尖刚触到就烫得直甩手:\"烫烫烫!比婆娘的火钳还烫!\"
小桃灵活地钻到最前面,拔出佩剑就往铁锭上砍。\"铮\"的一声清响,她那把佩剑竟然崩出个豁口,而铁锭上只留下道白痕。
\"我的剑!\"少女心疼得直跺脚,转眼又眼睛发亮,\"少爷!我要用这个打新剑!\"
周桐正用铁钳翻看铁锭,闻言头也不抬:\"行啊,等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十招......\"
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被举到空中——赵德柱带着兵痞们把他抛了起来。
\"周青天!神匠老爷!\"欢呼声震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卖炊饼的孙嫂子趁机把热乎乎的炊饼塞进周桐怀里,卖陶器的则往他腰间挂了串护身符。
\"放我下来!\"周桐涨红着脸挣扎,\"铁锭还要回火处理...哎哟谁摸我屁股!他娘的重庆来的是吧........\"
混乱中,老王抱着个布包挤过来:\"少爷,夫人刚差三滚送来的。\"打开一看,是件崭新的官服,袖口还细心地绣了防火的云纹。
周桐摸着官服傻笑时,没留意到坊外老槐树上,徐巧正悄悄收回远眺的目光。她嘴角噙着笑,转身消失在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