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千变不同,何为千变就是反覆庞杂,生克精微。相应的,修炼进程,更是复杂得要命。”
水蝶兰展现出她一代妖魔的见识,侃侃而谈。
“这一门修行在前期耗费的心力,远超世上任何一部法诀,入门百余年,未有开窍的情况,比比皆是。你可以找个不夜城的修士问问,他入门花了多少年,天芷又花了多少年”
李珣考虑了一下,估计道:“天芷自然是比他人要快”
“错了,应该说,没有任何差别”水蝶兰轻轻晃动手指。
“在修行的前两百年,天芷没有表现出任何超越同侪的能力。然而,在接下来的两百年中,她的进度,是正常人的三倍以上这是为什么呢”
李珣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水蝶兰没有让他失望,她轻巧地掀开了底牌:“天芷她在修炼本宗法诀的同时,还炼制了心魔。”
“心魔”李珣怔了怔,下一刻,他的嗓子便猛地一堵:“哪个心魔”
“还有哪个使执念淬火以为锋芒,令七情凝固束作手柄,可得破天之锋你学了血神子,连这点最基本的入门心法都不知道么”
李珣喉咙干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又怎能不知
心魔即执念,一般而言,心魔高涨,便等若走火入魔的先兆,对修行并无半点儿好处,不论正邪,无不需要消却或者压制心魔,只是手法不同而已。
然而,通玄界却仍有一类法门,专门以磨砺心魔为精进之法,使人在心魔肆虐中艰修苦进。
其精进速度固然绝顶,但以心魔为根本,这种法门,便如同在高空走钢丝,稍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而且,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讲。
血神子便是这一类修行法门的典型代表。
李珣先前修炼不动邪心,只是肉身法门,还没有具体牵扯到心魔一法,但是,在他前面,却有两个极好的例子。
血散人,修炼中前期,受心魔影响,好战嗜杀,成为天字第一号杀神。
此外,便是他的第一任师尊,林阁。
这些年来,李珣见识长进,对先前一些看得不明白之处,也都有了新的认识。
当年,林阁自言“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看似是走上绝路,其实就是心魔精进之法。
这样,才能使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与妖凤比肩的实力。
只是,林阁终究还是不懂得心魔精进法的奥妙,修至半途,便无以为继,最终惨死在妖凤手下。
但以他二代弟子的水准,便是有用心机处,能使得妖凤受伤,也足堪自豪了。
耳边,水蝶兰的话音悠悠传入──
“她也算是有能耐了,当初她不过就是一个末学后进,却不知怎么勾得玉散人对她生出兴趣,却又极力抵御玉散人的诸股手段,以自己修为、名声之得失,锤炼心魔,竟然最终功成我这些年来,见过的狠人儿里,她也算得一号人物”
李珣随即想到当年天芷对他说过的“夜摩天观景”之事,但仍然不敢就此相信。
“心魔精进法,毕竟不是正途,她堂堂名门弟子,诸事顺遂,哪来的这么重的执念她又执念什么”
“天知道”
水蝶兰也不可能完全了解情况,对这一点,只能一语带过,旋又低笑道:“难得当了回磨刀石,古志玄那表情,真是有趣儿极了”
“磨刀石”
“这可是古志玄自己说的”
水蝶兰笑嘻嘻地道:“当年北海莲聚,我本还以为自己空跑一趟,却没想在对岸看到天芷与古志玄说话。我一时好奇,上去听了一阵,当时,古志玄便是这般说法”
“我以众生磨炼心性,却不曾想,还有被别人当成磨刀石的一天。”
李珣喃喃复述这一句话,本还有些好笑,但越是体会,心中寒气便一时重过一时。
尤其是当他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男女轻言浅笑,口中却都是如此语句的场面时,他忽地感觉到,他与那些顶尖儿人物的差距。首先,便是在心性上。
“可是,玉散人就甘做这块儿磨刀石”
“怎会照我来看,古志玄恐怕也是心里痒痒的,不过,他的性子骄傲得很,天芷一副摆明车马、坦坦荡荡的模样,他只会用诸般手段,挫折其心志,使其心魔反噬,反而不会用强。而这样,也就正遂了天芷的心意。”
水蝶兰同为天底下最顶尖的宗师人物,她的分析,应该比较贴合玉散人的心理,李珣姑且信之。
不过,他还需要更多的细节:“时间呢什么时候”
“差不多有两百来年了吧,当时天芷应该是刚进真人境,便被古志玄发现端倪,呵,当时的场面真是好玩儿,很少见到古志玄那种哭笑不得的神情的。天芷也算是有本事了。”
“然后呢”
“然后我当然就被他们发觉了”
水蝶兰脸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极随意地道:“若是古志玄在意此事,问题还严重些。只可惜,他不在乎,天芷就算在乎,也奈何我不得。自然,也就留了这个把柄在我这儿。”
李珣扫了她一眼,忽地生出些戚戚之感。
被水蝶兰捏着把柄,确实是件苦事儿,他就怀疑,天底下能将水蝶兰灭口的人物,出生没有
正想着,他心中又是一激:“天芷好厉害”
李珣虽还没有修习心魔之法,但也知道,这心魔精进的历程,最是凶险不过。
想想林阁,只是因为妖凤的“压迫”,数百年修为修到绝路不说,还反噬肉身,致使肌体残疾。
而天芷上人,身为一宗之主,面对的压力较林阁强上何止十倍
与玉散人“交锋”已经很是危险,此外又有水蝶兰这个不知何时引爆的威胁──身败名裂的痛苦,比之散功能轻到哪儿去
在这种双重压力之下,她竟然能够支撑到今天,了不起
感慨中,脑子里浮现起玉散人当时的情状。
他笑了笑,但转眼便是一声叹息,只不知,那个一心向着古志玄的女人,有没有能让他“哭笑不得”的时候
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向那光暗交界之地,低低叹息:“自重者,人恒重之”
“你说什么”
水蝶兰竖起耳朵,显出十分在意的模样。
李珣见她以庄楚的面容做出这种姿态,不由一笑,也在此刻,他又想起那更关键的事情来,便顺势岔开道:“对了,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水蝶兰睁大眼睛装无辜:“哪句”
“就是你说的可惜,以后恐怕是用不上了这句”
难得李珣能将其说得一字不差,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水蝶兰听得极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