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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朕听说你阿娘和你弟弟母子皆亡,而且亲自去开棺,发现居然是空的时,就在盛怒之下一个个都亲手杀了。而除却他们三个之外,如今执掌秋狩司的汪靖南和楼英长,她身边的亲信婢女和内侍,朕之后一个个细细逼问过,他们却也不知情。所以哪怕你现在问朕也好,问他们也罢,谁都不能回答你。”

皇帝仿佛知道自己的回答会让大公主如何失望,可他却再次斜睨了越千秋一眼,这才用一种极度漠然的口气说:“当朕是杀人灭口也好,是真正泄愤也罢,当年那段往事,除却她和那已经死了的三个人,很可能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当然,你们可以认为朕知道。”

徐厚聪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万分后悔不应该这么快追上来,如果离远点,皇帝兴许就认为他没听到这些隐秘了。如今这点距离,他之前又多次在御前炫耀箭术武艺,想要装成什么都没听见,那根本不可能

而那些散在四周的护卫们,此时此刻更是被这一个一个秘闻的巨大信息量给震得呆若木鸡,几个心思灵活的无不战战兢兢,只担心回头会不会被灭口。

反而是作为勾起皇帝讲述过往的始作俑者越千秋,此时此刻却唏嘘不已。而这一次,他就没有再开玩笑似的叫什么阿爹了。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皇帝陛下刚刚说先皇后对您的评价是深情却不专情,这已经很不错了,如果那评价是多情却滥情,那才是最糟糕的。”

大公主本来满腔感伤,可被越千秋这一本正经地一说,她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紧跟着就立时面色铁青,当即气势汹汹地叫道:“越千秋,你这是什么意思”

越千秋状似迷惑地看着大公主:“我没什么意思啊”

“你难道不是在拐着弯儿骂我”

“咦”越千秋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多情却滥情的评价,用在你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眼见大公主立时怒火冲天,上前就要揪住越千秋,后者却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消一会儿就一个逃,一个追,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次却轮到皇帝面露怔忡了。

如果当年那个甚至还来不及序齿的儿子还活着,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就把性情急躁的大公主气得七窍生烟,姐弟二人追打嬉闹

皇帝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他没理会那两个消失的人,背着手继续前行,只不过一小会儿之后,他就看到一个人影倏然越过旁边的围墙,稳稳当当落在了他的面前,正是越千秋,可大公主却根本不见人影。

不等皇帝询问,越千秋就笑眯眯地拍拍双手道:“咱们去吃好吃的吧,她被我成功甩掉啦当然,您也可以怀疑我没安好心,和她秘密商议过什么。”

“不用怀疑了,她那目中无人的性格,不可能信得过你。”皇帝没理会越千秋的试探,又或者说挑衅,示意越千秋跟上就往外走去。当上了马,发现大公主仍旧不见踪影,他却也没放在心上,一抖缰绳就旁若无人地说道,“朕既然说了,就不怕有些话传出去”

眼见得皇帝一马当先疾驰了出去,越千秋就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里知道,自己之前看似作死的行为,其实正中了皇帝下怀。如果不是本来就有心想把某些讯息透露出去,这位北燕天子干嘛对他这个外人啰嗦那么多

当越千秋跟着皇帝来到了天青阁时,他在马上仰望了一下,就发现这是一座颇为豪华的三层酒楼。只不过,和那气派的外表比起来,门前的拴马柱上却空空荡荡,更不见有马车停靠的痕迹,甚至连这一条街上都少有人迹。

当看到一个小伙计满脸堆笑迎上来时,率先跳下马的他没理会人,而是径直先冲到门里探头张望了一下,随即才退了回来,满脸古怪地抬头看着皇帝。

“里头一个客人也没有,这就是传闻中上京最有名的馆子之一这看上去都快倒闭了”

听到有一行十几个客人过来,人人骑马不说,被簇拥在当中,状似父子的那两人气势轩昂,分明非富即贵,紧赶慢赶迎出来的掌柜听到这话,险些被呛死。

可如今自家这天青阁沦落到这光景,他哪里敢再得罪这些人,只能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尊客误会了,实在是两天前,兰陵郡王在小店大打出手,打了两位亲王、三位郡王,还把两位侯爷摔下了楼,各家没法从兰陵郡王身上出气,所以”

“所以居然就把气撒在你们这小店头上了不至于吧,能在上京有这么大的门面,你们也应该是有后台的人,至于吗”

越千秋说得异常直接,那掌柜却不由得多瞅了他两眼,心里觉得自己的判断有点失误。天青阁在上京确实颇有名气,后台恰是一位郡王。如今兰陵郡王萧长珙在这得罪了那么多人,那位郡王的名声也不好使了,所以自家只能先将就着躲过这风头再说。

于是,他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有后台也扛不住那么多人的压力,没办法”

他这话还没说完,越千秋就转头看了看皇帝道:“阿爹,我说咱们还吃吗会不会吃到一半,有人过来寻衅滋事”

“你以为上京城里那么多人都是瞎子聋子”

皇帝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随即就大步往里走去。越千秋见状,有些遗憾地摩挲着下巴,心想刚刚在五雁塔,分明是大公主故意带着一群权贵子弟去堵他,如今他气走了大公主到这天青阁来,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果再有人不长眼睛来闹事,那确实就匪夷所思了。

难得能带着一国之君这样深厚的靠山出来,不能享受处处打人脸的乐趣,实在是可惜了

话虽如此,当越千秋跟着皇帝到了三楼临窗雅座,听完小伙计那报出的一连串菜名,他就笑眯眯地说:“拣你们最拿手的不对,是最贵的上外头那两桌,再加上我们这一桌,每桌来十个热炒,六个冷盘。正好逛累了,大家一块好好填填肚子。”

说到这里,他就笑看皇帝道:“阿爹,您看还有什么添减的”

“你看着办就行了。”皇帝望着一片寂静的窗外,不耐地摆了摆手。等到那小伙计先是喜上眉梢地下去,随即就马不停蹄地忙不迭送来了热毛巾和热茶,他突然开口问道,“之前萧长珙在这都打了谁”

见这位中年客人不称兰陵郡王,而是直呼萧长珙,那小伙计不禁存了十分小心。可这种事那是用不着瞒人的,他也乐得恶心一下那些丢脸却把气撒到天青阁上的权贵。

他当即满脸堆笑地说:“兰陵郡王最初是把宁昌侯和顺安侯给丢下了楼去,后来打了赵王,又揍了咸宁郡王、永安郡王、长乐郡王,最后打了韩王。如果不是晋王殿下来了,说不得他酒喝多了,打的人还会更多。”

越千秋对越小四大发神威不感兴趣,此时此刻,他把手支在栏杆上,却看见对面的小茶馆门口,一个掌柜模样的矮个老头正在畏畏缩缩探头张望,似乎对他们这些突然进入天青阁的客人很感兴趣。

当那矮个老头突然抬头时,那目光和他不期然一撞,随即仿佛自知失礼似的点头哈腰,又把目光挪向了别处,他不禁陡然瞳孔一缩。

因为他赫然看到,对方摩挲下巴的手,突然屈起一指,只用余下四指轻轻挠着。

想到这旁边的小伙计喋喋不休地说着越小四暴打权贵的种种细节,越千秋不由得生出了一个抑制不住的念头。

越小四跑这惹是生非,是纯粹为了进一步渲染凶名,还是和对面那家小茶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