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正这才明白,来的这位是兰陵郡王不假,但和那位霍山郡主半点关系都没有,人家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天子宠臣兼天子女婿萧长珙尽管那位公主已经死了,可萧长珙却更加飞黄腾达了可还不等他诚惶诚恐表示敬意,就只见这胡子拉碴的兰陵郡王打了个呵欠。
“我现在只想找张床睡上三天三夜,所以,你最好赶紧带路,我要见萧卿卿和吴荣。”
越小四话音刚落,就只见队正的表情明显不太对。发现人竟是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城门高处,他立刻也抬头望了一眼,发现那赫然是黑乎乎几个脑袋,他不禁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就立时问道:“吴荣死了”
那队正没想到自己一个动作就让人看出了端倪,这下子索性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地说:“回禀郡王,联名奏疏送走之后,霍山郡主直接将吴荣一剑斩首,还说一切责任由她承担,可后来”他一下子顿住,仿佛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后来她就跑了”越小四眉头一皱,按照自己的思路反问了一句。
“呃,也不能完全这么说”那队正虽说知道风险很大,可还是情不自禁地给为那位霍山郡主说话道,“郡主只是嫌麻烦,所以把随行侍卫留了六个下来,帮着其余几位将军弹压骚乱,清点吴荣的家产,顺便应付朝廷钦差”
应付朝廷钦差竟然只是顺便这话还没说完,越小四顿时眉头倒竖:“她还竟敢没有旨意就查抄吴荣的家产”
“不不不,那几个侍卫不过是押阵,当时有本城缙绅耆老不少人一同作见证。郡主走之前传话,把吴荣强占来的不少土地和财物都发还了原主,又把剩下一部分无主的散给了本城军民,还说是皇上旨意”
这种扯起虎皮做大旗的手段,越小四只觉得似曾相识。老爹年轻的时候干过,他在打遍南边武林年轻一代的时候干过,在北燕落草为寇的时候干过,当上天子女婿之后还是干过这种越家人一脉相承的朴素智慧,让他几乎是直觉地想到了某个小子身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那队正说道:“你给我上车来,详细禀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那队正绝不会把这当成是贵人对自己的青睐,心中暗自叫苦,可他哪敢抗拒这样的命令,只能苦着脸跟着越小四上车。小小的车厢里又多挤了一个人,顿时显得更加逼仄,之前在路上当过车夫,此时还在补眠的那个侍卫睡眼惺忪地想要下车,却挨了越小四一脚。
“别给我逞强,你这会儿下去是能走还是能骑马好好睡着,我就带了你们两个,回头你们俩要是出了问题,谁来保护我”见那侍卫几乎本能地侧头去看甄容,而同样几天没收拾仪容的甄容则是有些不自然地刚想应声,越小四就哼了一声。
“他和你们比也就是半斤对八两,一个疲兵能抵什么用我又不是听什么不能给别人听的隐秘,你们全都给我好好呆着”训斥了属下,越小四就看着那明显畏畏缩缩的队正说,“好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给我原原本本好好说说”
那队正这才知道车上另两个大约是侍卫,可也来不及多想,少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全都详详细细说了出来。当听他提到那个霍山郡主萧卿卿以及身边那个大约十一二岁,凶巴巴的小侍女,越小四那张脸就变得非同一般的古怪。
原本这还仅仅是怀疑,可当他听到那位郡主身边还带着个瘦小的小宦官,常常被那小侍女支使得团团转,他那点怀疑顿时变成了确信,有一种爆笑冲动的同时,却也明白了萧敬先的用意。
只要皇帝不是亲自过来,一般人是绝对不会产生那种离谱联想的。可他却不同,他和越千秋是实际上的父子哪怕父子两人相处沟通的机会少之又少;而他和萧敬先也曾经是名义上的盟友,对彼此的了解远比一般人以为的要多。
更何况,大胆猜想,小心求证,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当朝新贵,如今权领秋狩司的兰陵郡王驾到,已经鸡飞狗跳过一回的燕子城自然是再一次陷入了不小的骚动之中。
萧长珙造访了百年客栈,看过被砸的大堂,探视了受宠若惊以至于笑脸比苦脸还难看的那位受伤掌柜;巡视过当时被霍山郡主萧卿卿三两下就夺权了的军营;重走了霍山郡主的那位小侍女拖着吴荣从最深处出来的那条路线
而他最终站在吴荣被一剑斩首,至今血渍还未淡去的地方,沉默了许久。
甄容自始至终陪侍在侧,虽说一路颠簸,但他实在是太累,在宁神香的作用下,倒也在马车里迷迷糊糊睡了许久,所以这会儿还能陪着越小四。
而两个真正的王府侍卫,反倒是被越小四打发了去好好补眠休息。
此时此刻,他正在心惊北燕权贵的草菅人命,却突然只听越小四头也不回地撂了一句话。
“来,这东西你看看。”
甄容有些迟疑地接过那一本厚厚的东西,这才发现,这是之前燕子城向皇帝奏事的奏本。他展开来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弄明白这就是弹劾之前燕子城那位武威校尉吴荣,立时收起了一开始的随便,仔仔细细又通读了一遍。这一次,他终于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也实在是”
“胆大包天,罪大恶极,怙恶不悛这些指摘吴荣的词你都不用说,我知道他肯定死有余辜,否则这会儿不会城里四处还能听到放爆竹的声音。”越小四扭头看着甄容,似笑非笑地问道,“我只问你,看出点别的名堂没有”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燕子城的县令也好,其他文武官员也好,谁都不敢贸贸然往近来大名鼎鼎的兰陵郡王萧长珙面前凑,所以,越小四不担心有任何人听去他们之间的谈话。此时,他看到甄容先是疑惑,随即再一次埋头去看那份奏疏,包括笔迹,署名,他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如果越千秋能留下来帮他,那其实是最理想的。那个老爷子亲自教导出来的小子,从思路到行事手法全都和他合拍,奈何北燕皇帝非得来那一招,生生断绝了越千秋留下的可能。
都已经被人猜测是北燕小皇子了,还怎么给他当儿子
而且,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孙子却便宜了北燕,还在金陵的老爷子恐怕要被无数唾沫星子淹死,往日再厉害的手段,再强大的声望,也压不住众口铄金,就连皇帝也没法偏袒。
相反,甄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