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还是太轻信了一些,若不是早就有人验看过北燕天子六玺,于是默许了把康乐带到你面前,一旦天子六玺有假,太子殿下这名声恐怕会有损伤。”
萧敬先一面说,一面俯视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康乐,淡淡地说:“可就算如此,她献上天子六玺又不是没有条件的,如今霸州城的流言蜚语还少吗太子殿下就没想过,一旦你身世存疑,天下哗然,相比你得到北燕天子六玺,付出的代价却大得多”
小胖子眼圈一下子红了。周霁月告诉他,是越影让她带康乐来见他的,而这后头更有父皇的默许,他虽说因为越千秋的劝解而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可心里却不无委屈。如今萧敬先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这番话里又不无告诫,他再一次觉得自己从前真是没看错人。
萧敬先确实对他挺好的,可他终究要长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强笑着朗声道:“晋王殿下想得太多了,清者自清,从小到大,那些诋毁我的人难道还少吗康尚宫不论是妖言惑众也好,是假意献宝也好,我都不能任由她就这样被你杀了,就和之前我不能任由刘将军杀了那个霸州太守张牵一样”
小胖子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地上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康乐,随即瞥向了越千秋。见人心领神会,毫不避讳地大步上前,伸手将康乐搀扶了起来,他就一字一句地说:“不论坊间说我生母如何如何,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自幼为父皇一手带大,无论读书习字,明理上进,全都是父皇亲自教导。若有人敢因流言离间我父子君臣,那便试试看”
听到这里,正扶着康乐的越千秋顿时笑了。他侧头看了看旁边这个面色铁青的女人,似笑非笑地说:“康尚宫都看到听到了吧不知道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说的话,你可满意否”
康乐刚刚在占尽上风的时候却突然被萧敬先扭转战局,落到险些丧命的地步,再听到萧敬先和小胖子这一番对答,她只觉得心底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因此,当听到越千秋这揶揄的时候,她只觉得一股邪火蹭得窜上心头,竟是猛然运劲想要挣脱。
可越千秋同样突然加大力道,将她钳制得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她就听到耳边传来了越千秋低低的声音:“康尚宫,不管你,又或者你背后的人打得什么主意,可就和我认定是越家孙子一样,只要太子殿下认定自己是皇上的儿子,那些有心人故意散布的迷雾,不过是一口气就能吹散的”
第七百零四章 小辈行千里,父辈怎无忧
当东阳长公主悄然走进宁福殿的时候,就只见皇帝并不在宝座上,而是背手站在一侧的木架子前,专心致志地看挂在上面的一幅地图。从她这个角度看去,能瞧见皇帝那张较之从前微微发福的侧脸,仿佛是在熬死了太后和某些讨嫌的大臣,真正当家作主之后心宽体胖了。
然而,她却打心眼里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果然,当她又靠近了两步的时候,就只听皇帝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朕从前只以为权握天下,令行禁止,那时候便能推行朕想推行的政令,做朕想做的事情,可真正大权独揽之后,朕才知道,掣肘不只是来自于人,还来自于时势大局,来自于民心向背。”
东阳长公主知道,当皇帝在她面前自称朕的时候,需要的就不是建议和劝谏,只需要一双倾听的耳朵,于是,她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安静得不像是很多官员腹诽的干政跋扈女人。然而,皇帝却不像平常那样能一口气倒上一堆苦水,须臾就恢复了正常。
“不说那些丧气话了。既然身为一国之君,总要负起责任建真,你来看看这地图。算算时间,恐怕该来的就要来了。”
听到皇帝如此说,东阳长公主这才走上前,看了一眼那清清楚楚描绘着整张北疆城池堡垒防御以及大路小路的地图,她就开口说道:“阿诩飞鸽传书,他已经带人潜入北燕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皇帝瞬间为之色变。他倏然侧过身来直视着妹妹的眼睛,见她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眼神转厉,竟是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朕记得阿诩之前上书可不曾说他会这样冒险他不是和刘方圆戴展宁一块同行的吗”
“那两个孩子给他打了掩护。”东阳长公主言简意赅地做出了解释,见皇帝顿时为之气结,她这才淡淡地说,“我知道,当他真的接了玄龙将军的位子,真的抢过了北燕军情刺探的重任,他就不会甘心在金陵当一个别人眼中靠母亲才能神气活现的公子哥。”
“可他虽说武艺不错,却到底没有谍探交锋的经验”皇帝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你既然预料到,当初就应该提醒朕,派几个稳妥人好好看住他”
“我锁住他的翅膀那么多年,他差点就不认我这个娘了。如今他终于是娶了他满意我也满意的妻子,又留下了三个可爱的儿子,我拿什么再拦着他越小四已经在外头单飞了那么多年,可当年和他相交莫逆的阿诩却一直都自认为一事无成,再不放他出去,他会疯的。”
说这话的时候,东阳长公主一点都没有在外人面前的蛮横不讲理,显得落寞却又冷静。而在皇帝说话之前,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管,轻声说道:“这是越老头家里那个影子从霸州飞鸽传书送回来的消息。康乐已经和太子见过面了,献上了北燕天子六玺。”
皇帝这才一下子丢开对外甥去冒险的不安和牵挂,重新回复了一个君主该有的冷静。他接过了那个竹管,取出里头的纸卷略微一扫,他不禁苦笑道:“朕送四郎走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等到消息传出之后,北燕南疆兵马不可能按兵不动。”
“不但不会按兵不动,还很可能会大肆扑向霸州。毕竟,不管谁当上北燕皇帝,都不能没有天子六玺。本来可以现刻一套,糊弄一下人也能使得,可是在这样大的风声放出去之后,只要有心问鼎北燕皇位的人,总要有个样子做出来。最重要的是”
东阳长公主说着顿了一顿,声音低沉了许多:“大吴册封了太子,而那位太子是唯一的皇子,如今人在霸州,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四分五裂的北燕如今也许不是我大吴的对手,可只要能把太子控制在手,那么不但能夺回天子六玺,还能有和我朝谈判的本钱。”
“只不过,四郎那边自然会遭遇到无以复加的危险,甚至可能陷入绝境。”
接了东阳长公主的话说出这个判断的时候,皇帝的脸色明显有些挣扎,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他生母不明,甚至身世也不那么明朗,可朕从小把他带大,情愿一心一意地把他当成亲生骨肉,可别人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如若他还是像从前那样色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