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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比较下来,圆容法师很悲观,毫无办法的悲观,眼下他女儿这边能镇住女婿的只有道德约束了罢。在大明朝规矩里,这个道德约束很强力,将糟糠之妻抛弃对官员来说是个不可饶恕的污点。但再强力的道德约束,面对金百万的财富,也有点脆弱不堪、弱不禁风罢。

一时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道德这个最不靠谱的东西上,圆容老和尚真想捶胸顿足,自己还偏偏自以为是的帮着金家去压制女婿,间接抬高了金姨娘这个偏房的地位,谁知道了都会把自己当傻子。难怪女婿今天虽然心情不快却并不气急败坏,反而始终带着几丝淡淡的怜悯。

圆容法师脸色忽青忽白,看在金百万眼中更加古怪,心里不禁嘀咕道,这对翁婿几个眼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诩是明白人,怎么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稀里糊涂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321章 假的也要认成真的

圆容老和尚总归是经过战阵、杀过盗贼的人物,最初慌乱过去后稳了稳心神。拿出绝不可束手待擒的魄力,脑中闪过几点金百万的可疑之处

其实李佑这老泰山真是多虑了,他的担心毫无必要。只要李大人还想在官场干一天,就做不出休掉妻子抬举小妾的事情。

大明官场上对有些事情宽容,但对涉及到纲常的事情却是极端固执,富贵易妻、以偏代正十分令人不齿,也就比背叛师门差一点了。

只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授人于柄的劣迹。以后无论再做什么事情,都会被别人将劣迹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议论并进行道德批判,这种舆论压力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刘老和尚一来关心则乱;二来限于底层巡检见识,对高层次的文官心态不熟悉;三来对自家这女婿的行事没有把握,所以才生出了许多乱七八糟念头。

不管怎样,圆容法师自觉没有颜面继续在金家住下去,便对李佑道:“贫僧暂居天宁寺,这就先回去了。”

金百万不明所以的挽留道:“法师这是为何莫非我有招待不周之处”

然而金员外得到的回应是凶狠的眼神

李佑想了想,起身将老泰山送到大堂门口,再多他就懒得动了。

圆容却扯着李佑来到外面廊下一处僻静地方说话,问道:“贤婿意欲认下金家”

对于岳父的心态,李佑心知肚明。“有何不可此时也算正当其时也。”

“那你可知道,金百万有些不地道地方须得贤婿当心啊。”

不地道李佑停住脚步,等待岳父继续说。

“金百万热衷于典史和巡役之事,并愿意每年白白损失几千两给县衙当盐课,不觉可疑么贤婿也是做过巡检的,文官当久了,如今本行已经生疏了吗”

李佑抬头看看大堂方向,“老泰山有话但讲。”

“老夫想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金百万也贩私盐,而且并非零星夹带式的,而是成批大量的。不然不至于对缉盐巡役如此用心”圆容法师语出惊人的兜售私货道。

岳父这是说扬州盐商七大巨头之一的金百万是私盐盐枭李佑忽然笑出声,好像听到了件很好笑的事情,“这纯属胆大猜测,毫无实据,如何可信”

前巡检刘老岳父硬是扯出一条理由:“老夫在虚江县做了二十年巡检,也身兼缉私重任。近十几年私盐猛增,淮南私盐突然大量行销江南,一直至今仍是如此。金百万与别家世袭盐商不同,恰恰发家于近十几年,在扬州城大盐商中几乎独一无二。前后互相对应,难道不蹊跷再说他发家如此快速,十几年累积了别人数十年的家业,老夫觉得有疑点”

江南基本都是两浙盐运司的盐区,并不属于两淮盐区,按官方制度淮盐禁止在江南销售。但因为运输便利和距离近等原因,又加上淮盐产量极大,所以淮南私盐在江南相当畅销。刘老巡检说的也没错,近十几年淮盐销量确实暴增,李佑当巡检时也有所耳闻。

见女婿沉默不语,圆容法师又不怀好意的问道:“他运不运私盐本来与贤婿无关,若确如所猜,你认下这门亲后不怕被连累吗还是要三思为妙,不然于你官运有碍”

李佑不动声色的将岳父送走,立在树荫下考虑了一会儿,才又返回大堂。如果金员外真是有现成的体系组织,倒是省了很多事情合法不合法这个说辞,对平常人很重要,但对于皇家来说,他们就是法,谈不上合法不合法。

还是很冷场,金员外和李县尊作对时候居多,碰了面真没多少共同话题。

李佑又品了几口茶,心里想说说金宝儿的事情,但他有不想被误会成贪图富贵钱财,于是拿出高慢刻薄腔调对金百万挑起话头。“像你这般人,不想能生出如此温婉美丽的女儿,叫本官十分意外。在本官家中”

金员外听至此,拍案而起,怒道:“李县尊不要欺人太甚”

他现在有两个女儿。大的已经嫁出去,对方是盐运司运同家的公子,但这个女儿脾性绝对称不上温婉;小的还待字闺中,倒称得上“温婉美丽”。

金百万猜测,眼前这个县尊所说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儿。他还能有什么心思,必定是打着纳妾主意

这太羞辱人了,金百万虽不是官宦门庭,但好歹也是扬州最有名的盐商之一,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女儿怎可送给别人做没名没分的偏房不由得不动怒。

李佑略略一愣,明白金百万误会了,便将错就错的试探道:“你金百万的女儿,做不得小妾么”

金百万也算见识过李佑的算计,见此时李大人风轻云淡,晓得肯定有后手。抑制住怒气,沉声问道:“你贵为官身,也不该如此失礼,还请有话明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佑叹道:“你家女儿中有个叫金宝儿的,现在是本官二房。”

金百万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立在大堂中一动不动。那失散十几年的女儿音讯全无,本来已经不抱多大希望,却没想到今天听到这么一句。

听到消息就听到消息,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消息内容却如此特殊,传来消息的人也很特殊,传递消息的时间也很特殊,简简单单的消息仿佛带有无数含意,让金百万脑子有点不够使。

金员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拍了拍脑袋,还是先确认之后再论其他。有了计较后问道:“此事李县尊不要玩笑,是真是假”

李佑语气不屑,“本官功成名就,很稀罕你家么值得编出谎话骗你本官确实有一房小妾,十九岁年纪,从扬州卖到虚江,姓金名宝儿。”

惊喜的金百万又沉默下来,心里不停盘算着情况。李大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