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陈昊才忽然一拍手,笑道,“对了,差点儿忘记,我还没恭喜你们。”
“恭喜”
“恭喜你们沐家添丁进口啊”陈昊脸色一正,神态严肃,口气中不带一丝嘲讽,“你们沐家下一代子孙太单薄,指不定会让人以为是沐放恶事做得太多,殃及后代,现在好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新丁,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呢”
沐七愣了愣,呆了片刻,手下忽然用力,恶狠狠地在陈昊的额头上一阵揉搓。
“你”剧痛突如其来,疼的陈昊眼泪哗哗往下流,他抬手捂住眼睛,一边儿揉,一边儿哭笑不得地道,“我又没说什么,不过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你们家四哥,我们那位伟大的礼王沐延晔,可是厉害得很,至少比他几位哥哥都能耐,家里的美妾,这么快就怀了孕,哎,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我给你道喜,你不谢我也就算了,何必下此毒手”
陈昊擦干净眼睛,随手把药膏抢过来自己擦,口中还笑谑道,“啧啧,怀孕两个月,岂不是刚从牢里出来就有孕了说来还是新年怀上的,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真会挑爹娘”
新年是喜庆日子不假,可这一个新年,却是连沐放的热孝都未过
父亲初丧,儿子就弄大了小妾的老婆,真是更了不得的,孝期让小妾有孕的是个王爷,驾崩的那一位,还是先皇,说出去整个沐家跟着丢人
沐七一点儿都没怀疑陈昊是胡言乱语,这人就算说谎,也不会说得这般没质量他脑子嗡嗡直响,本来满脑子想问陈昊的话,这会儿让这个混蛋一刺激,全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这大约就是陈昊的目的,奈何,纵然心知肚明,沐七也只有苦笑着摇头,转身就走,该问的话,一句都没有问出口。
其实沐七知道,他就是问了,只要陈昊不想说,他也逼问不出什么来
回到家,沐七枯坐半日,就携着顾婉去礼王府。
礼王被沐延旭勒令在家思过,闭门谢客,但沐七和顾婉,此时却算不上什么客人,门卫也不敢阻拦他们。
一进门,沐七直接抓住沐延晔家里的老管家,咬牙道:“三叔,你告诉我,那个颖儿姑娘在哪儿”
沐延晔家里的老管家,也是沐家的老人,一看沐七的架势,就叹了口气,双目红肿,伸手指了指西厢的偏房:“造孽,真是造孽我们四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多么守礼,多么孝顺的一个好孩子,怎么如今办事儿,这般糊涂了
老管家痛心疾首,想着小时候颇为可爱的那个孩子,怎么也不能理解,长大之后,这孩子为何越长越歪
顾婉一进西厢房的大门,看见躺在床上,手脚都绑了布条,一脸蜡黄的姑娘,就知道,恐怕陈浩所言不假,礼王府里的颖儿姑娘,确实是怀孕了。
顾婉走过去,低声问:“怎么回事儿”
颖儿面如死灰,闭上眼,一言不发。
顾婉叹了口气,一时也没有多问,无论因为什么,是不是意外,现在还有什么区别,只看怎么解决罢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开战
果然是两个月了。
顾婉坐在榻前,细细地给颖儿诊脉。
这人才数月未见,便消瘦许多,牢里的生活大约是真算不上好,本来细腻的柔荑上,布满琐碎的伤痕,脖颈上,还隐隐有一道红色痕迹。
虽然没人说,顾婉却也看得出,伤是新伤,大概也就这一两天留下的。
礼王府的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声音略有些低沉:“颖儿姑娘有了身子,本想一碗红花下了胎,没想到临到事前,颖儿姑娘一犹豫,让王爷逮住,这才”
老管家心里,可是千万个不乐意,恨不得当时颖儿手快,早点儿了断了她肚子里的孽障不是他不心疼皇家血脉,只是这个孩子,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又是何苦”顾婉叹道,“让四哥送你去京外的庄子上如何”
这虽然不是小事儿,可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尽快了结,最好的法子,自是堕胎,但礼王不愿意,顾婉心软,多少有些怜悯这还未出生的小生命。
一句强迫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也许是顾婉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这个颖儿姑娘本身性情还算坚韧,眼角终于渗出一丝泪光,哽咽流泪:“悔不该”悔不该饮酒贪杯,悔不该对王爷意乱情迷,悔不该这般不谨慎,竟使得王爷做出如此大不孝之举
其实,身为男人,控制不住,孝期乱来的。也多得是,关起门,人们在家里做什么,别人管不了。也没人那么无聊,去窥视这些。可竟然闹出人命,就世所罕见了。更何况,现在去世的是先皇,该守孝的是王爷,全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如果闹大,沐延晔必定会一辈子让人戳脊梁骨。
颖儿的眼泪流下来,一只能活动的手。小心翼翼地搁在小腹上:“我也想过,一个人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就和他相依为命”
但她又怎么敢皇家的血脉,也是能随意外流的她又真的忍心。让这个本该有着尊贵的出身的孩子,流落于外,变成一个会被人鄙视的私生子
而且,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天下人都知道,她就是那害得礼王坐牢的红颜祸水,京城是住不得了,可她一个弱女子,离开京城。离开礼王的庇护,她又怎么活得下去若是一辈子接受皇家的庇护,由着皇家主宰她与她孩子的命运,主宰他们的生死存亡,那孩子小的时候还好说,等孩子长大了。又岂会不对这种怪异的现象疑惑,岂会不去问父亲是谁
若是女儿,也便罢了,要是个儿子呢她又能保证,将来的礼王妃,会允许一个私生子在外面逍遥快活她又怎么敢保证,她的孩子将来会不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
颖儿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果决的女人:“我不能要这个孩子,全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过,哪怕是作孽,这个孩子也不能留下。”
她哭得声嘶力竭:“求求你,王妃,让他干干净净地走吧”
顾婉摇摇头。
这时,大门忽然被撞开。沐延晔木然地走进门,看也不看顾婉一眼,便走到床榻前,愣愣地看着颖儿苍老了十几岁的脸,“我的孩子,本就是干干净净的,他没有罪,有罪的是我,我会偿还,颖儿,你安心养胎,你是孕妇,只要管好你自己,养好我的孩子,别的,不是你该操心的”
顾婉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沐延晔坚定的眉眼,哭笑不得他这一番话,铿锵有力,多么有担当,旁人听了,真该鼓掌,可他做得到吗这个烂摊子,不是他想收拾,就能收拾的了的,这个天下,虽然是沐家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