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吐出口气,握紧拳,她毕竟是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生离死别的,心性较一般人坚定,好歹还能保持镇静:“备车,我要回顾府。”
宝笙应了一声,踉踉跄跄地冲出去准备车马。
到了顾家,把事情一说,方素却显出一点儿前世的风范来,虽然也是吓得脸色苍白,却并未崩溃,不但没让顾婉安慰,还一个劲儿地安慰顾婉。
“婉娘别怕,郎君一定没事儿,他说回来之后,要给宝宝带一匹小马驹,要教他骑马”
顾婉低下头,看着懵懵懂懂,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的顾玥,顾玥这会儿手里正拿着顾婉送的七巧板摆弄,耳朵却支棱起来,像是知道自家娘亲和姑姑难受,很是乖巧地趴在方素怀里,不哭不闹,也没和一样,钻顾婉怀里。
见自家侄子这般懂事儿,顾婉心里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滚下来,方素可能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不是一般的瘟疫,一般的瘟疫,便是得了,大不了一死,师曼的毒药却不同,他是以折磨人为目的的顾婉都不敢深想,情况再严重一些,她大哥
方素搂着她:“别哭,咱们得先好好的,别让郎君牵挂,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顾婉擦干了眼泪,打起精神,在顾家陪着方素呆了好一阵子,确定她安好无事,这才回去,不是她不想留下来陪嫂子,只是,呆在王府,得到消息显然比在顾家要快得多。
一直到半夜,沐七才从宫里回来,两夫妻面面相觑,也只能互相安慰,他们就是想帮忙,也鞭长莫及,只能希望亲人们都福泽深厚,能化险为夷了。
洛红缨大约是知道京里着急,八百里加急的信,是三天就来一封,主要说敌情,顺带地也交代沐延晔和顾南,顾安然的病情。
沐延晔的病情最严重,顾南因为年纪大了,情况也不太好,到是顾安然,也许是随身带的药丸子比较有用,还没有出现太严重的症状。
虽然因为看不见,还是担忧,可听到这样的消息,顾婉多多少少松了口气,自从知道大哥罹患疫病,她就好几日睡不好觉,这日,总算是稍微迷糊了一会儿,结果正睡得迷迷糊糊,宝琴犹犹豫豫地进屋,在她榻前转来转去。
顾婉睡觉警觉,一点儿动静,便惊醒了:“宝琴”
宝琴被吓了一跳,差点儿蹦起来,顾婉先是皱眉,又是一惊,坐直了身子:“怎么慌慌张张的可是大郎那儿有了消息”
“王妃”宝琴咬了咬牙,终于伸出手,递给顾婉一张字条,“这是刚才有人从大门缝里塞进来的,门房上刚发现”
欲得解药,王妃亲来不过八个大字,字迹还相当熟悉。
顾婉皱眉:“应该是写错了,陈昊要找,也只有找七郎,找我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定州
定州此时,却不如人们心中所想的那般风声鹤唳。
虽然停战,但无论庆朝还是达瓦族,都不敢掉以轻心,还是随时做好开战的准备,定州西侧十五里的码头,人来人往,不少挂着沐家旗子的货船停留,前一日运送过来的粮草布帛还没有归置妥当,新的车船就又涌了进来。
这到也能看得出,近些年休养生息,还是有些成果在。
虽然乱的厉害,可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庙里的香火,比往常旺了些许。
就在码头附近,有一座万佛寺,这座寺庙的名头,虽然听起来很响亮,可毕竟地处偏远,它实际上只是个破旧的小庙宇,庙里有一个看着道行高深的老和尚,带着三个小徒弟。
以前香火不旺,那点儿香油钱,也就够师徒三人吃上一口热饭,这几年天下太平,定州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他们庙里才多了人气,近几月又是战争,又是瘟疫,闹得人心惶惶,求神拜佛者渐多,老和尚觉得,再过两个月,他们不但能给菩萨镀个金身,说不得还能翻修下庙宇。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又有船队到此。
不一会儿,一座看起来像战船的二层船上,就下来一队人。
一群身着甲胄的侍卫包围中,两个丫头,扶着一个一身猎装的美丽妇人,看见这一行人,本是匆匆忙忙的人们也有不少忍不住驻足,着实因为那小妇人太美丽,就连她身边的丫头。面貌虽然寻常,可只看气度,也是定州不常见的佳丽。
老和尚端着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笑眯眯地把这一行人让去偏殿。想着刚才那足足有十两银子重的香火钱,心里简直笑开了花。
可惜啊,这种好事儿不可能常常碰见。要不然,他早就把庙托付给徒弟,去颐养天年,哪里还用得着天天辛辛苦苦地诵经念佛,吃斋茹素。
顾婉扶着宝笙,宝琴的手,在偏殿里坐下。
这偏殿实在差了些。梁柱腐朽了不说,就连桌椅坐垫上,也积满了灰尘,宝笙和宝琴收拾半天,才勉强收拾出个能坐人的地方。
顾婉到不在意。她是养尊处优惯了,却也不是吃不得苦,自己动手点燃了灯火,笑了笑:“不知沐七到了大营不曾”宝笙用洗干净的杯子,给顾婉奉了杯茶,才低声道:“王爷比咱们早出发两日,就是在涯州耽误些时候,这会儿怕是也到了。”
昏暗的灯光,古旧的桌椅。斑驳的佛像,这一切,仿佛构成一幅充满神秘感的图画,连顾婉都觉得,身在这般环境中,她的心。也跟着变得静谧。
“不如,上一炷香。”既然到了庙里,顾婉一时兴起,从宝琴手里接过香烛,供于案上,双手合什,低声念道了几句。
宝笙好奇:“王妃求什么”
顾婉一笑:“求国泰民安。”
宝琴愕然,努努嘴,到底没说话,顾婉知道,这小丫头大约是以为,自己求的该是大哥和沐七,所有的亲人都平平安安之类的,像国泰民安这样的愿,许得未免太大,有些不合时宜。
顾婉深吸了口气,入鼻的是奇妙的檀香味,不难闻,相反,她还有些喜欢。
她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心,考虑什么家国大业,她也只想一家人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可是,沐七那样的人,除非国泰民安,否则,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安,便是大哥,也是心怀大志的。
顾婉想起前世,顾安然一说起丰朝攻陷曲泽时,大周朝殉城而死的谢长安,就一脸赞叹,只说大丈夫应当如是
谢长安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做县令也才三年,丰朝大军,连屠十九城,兵临城下,大周朝军队溃败,师爷劝他投降,他只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