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突然提到这个。
“直到昨夜给你打那个比方时,我才恍然明悟,原来我的身体也像个大口袋,左手心的天眼,就是最大的漏洞。吃进腹里的丹药都被它吸收掉,所以才始终无法筑基强身。”
她眨了眨眼,似有所悟。
“想通这一点,我便意识到,只要以神念控制体内灵力流动,不让它流到左手上,灵气自然就转而扩散到经脉各处,为我提升实力。”
解释完这些,他微微一顿,道出真相,“所以那颗天元丹,并未被我用来疗伤,而是当成了叩开观海境的敲门砖。”
莫雨晴释然,苦笑道:“这样值得吗你的左手重要,还是修为重要”
任真不假思索,目光透着坚毅,“当然是修为更重要。即便不用天眼,我也可以用九剑战斗。若是早些踏入第二境,以昨天那一剑,绝对可以削掉朝天峰三寸”
莫雨晴哑口无言。都到了这份儿上,他心里想着的居然不是伤势,而是如何挫败对手。
“事已至此,咱们只能枯等了,”她扫视着空荡荡的屋里,叹了口气,恹恹地道:“这里没有灵气,最近就无法修行,薛清舞的选择是对的”
任真哼了一声,有些不悦,“谁说无法修行难道除了吸纳真元,学习剑诀就不算修行”
莫雨晴低着头,没有听出话中玄机。
他沉着脸,说道:“她充其量只是名剑侍,你却是我的亲传弟子,两者有得比吗既然我传她一剑,自然也该传你一剑,并且是更厉害的一剑”
“真的”这下她笑开了花,顿时从凳子上蹦起来,俩羊角辫儿弹得老高。
昨夜任真授剑时,她就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是羡慕。但她毕竟只是一名普通密探,身份卑微,比不上薛家大小姐,哪有资格开口跟坊主提要求。
任真主动开口,既满足了她的心愿,在她看来,也是对她身份的肯定,至少能说明,她跟薛清舞是平起平坐的。
少女的心思,说单纯也单纯,复杂时比海底针都细。
任真哪在乎这些小心思,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从哪处角落里翻出纸笔,想了想,提笔书写起来。
“顾剑棠悟的这九剑,听起来名头很大,实际上有些华而不实。”
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道:“就比如那剑三,看似玄奥精妙,实则太过花哨,没多大意思。堂堂大男人,观悟什么不好,非要悟一株海棠”
莫雨晴趴在桌上,托着腮帮,不屑地撅了噘嘴,“人家可是堂堂剑圣,剑道第一强者。敢说他创出的剑诀花哨,你以为你是谁啊”
任真呵呵一笑,“我是谁我是把剑圣耍得团团转的江湖第一传奇我随便改改,就能让他这九剑脱胎换骨,臻至化境”
话刚说完,他手里的笔也停了下来,把墨迹未干的草纸推给莫雨晴,神情得意。
“我有心坑害薛清舞,所以传她剑三,引她走上务虚的歧途。你是我座下第二弟子,我当然要悉心栽培你,这一剑经我改良,威力远胜往昔”
莫雨晴捧在手心,两眼放光,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算你有点良心。这是哪一剑”
“剑八,天女散花”任真嘴上念叨着,脑子里却在意淫别的情景,“剑三剑八,一对三八。这俩姑娘以后捉对厮杀,场面一定很精彩”
“天女散花”莫雨晴皱了皱眉,盯着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有些不高兴,“不好听,顾剑棠起名字怎么如此随意”
任真咂了咂嘴,灵光一现,“一树梨花压海棠,不如就叫梨花吧”
莫雨晴闻言,满意一笑,双眼眯成一线。
她当然不知道这句诗的出处,令她开心的也不是梨花,而是“压海棠”这三个字。她的剑怎么能比薛清舞差,当然会压过一头
她把草纸轻轻折起,揣进怀里,不放心地又拍了拍。
“你刚才说,我是你的第二弟子,那大师兄是谁”她好奇地问道。
任真负着手,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语重心长地道:“你大师兄不是别人,姓任名真,金陵人氏”
莫雨晴顿时愣住了,“你你不是我师尊顾剑棠么怎么又成了我师兄”
任真眼眸微眯,莫测高深。
“日后自有分晓。”
第二十四章 半途而睡
月黑风高。
群峰里一片冷寂。
由于地戮剑阵的缘故,山外鸟虫难以飞越上空,冬日的山林愈发死气沉沉。唯有凛冽寒风吹过枯枝,不时响起低沉的呜咽声。
如此漫漫寒夜,没人愿意外出走动,最惬意的事莫过于簇炉烤火,抵足夜谈。
但此刻,朝天峰的某处密林里,一道黑影闪烁在崎岖小道上,鬼鬼祟祟地走向山下。
漆黑夜色能掩盖诸多行迹,从古至今,这种时分最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有了那句经典名言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道黑影蹑手蹑脚,折腾半天,总算离开朝天峰,又故意迂回一段路,最终转向西南,朝距离并非很远的景山走去。
若有人察觉这一幕,必定会非常惊诧。刚才还在大堂里喝得酩酊大醉的崔鸣九,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溜下山
这位来自清河崔家的二公子,昨日在试剑大典上夺得头名,锋芒正盛。此刻他应该还在宴席上被人奉承吹捧才对。
“嘁区区试剑头名,有啥好骄傲的”
崔公子满脸通红,晃晃悠悠走在小路上。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感到瘆得慌,嘴里嗫嚅不停,“要论打点贿赂,全天下谁能比我有钱”
打了个酒嗝,他回想起酒桌上那些笑容可掬的面孔,鄙夷地一哼,“一群酒囊饭袋,见了银子比娘都亲。要不是看在我那专门坑儿子的亲爹面儿上,谁稀罕来这种鬼地方”
他挠了挠头,望着面前这座漆黑的山丘,憨厚一笑,“不过一想起那个任务,还真有点小紧张哪”
然后,他猛然一拍迷糊的脑袋,振作起来,迈步走上景山。
清河崔氏,百代豪族。商绝崔茂,富甲天下。崔家深谙经商之道,生意通达南北,富可敌国。
作为崔家少主,崔鸣九享受天大的荣华富贵,按理说,没必要来蹚云遥宗的浑水。可是他不仅来了,而且还贼头贼脑地跑出来,显然有不可告人的意图。
这座荒山鲜有人至,连石阶都没铺,崔鸣九踉踉跄跄,一路上摔倒好几次。花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勉强爬到半山腰。
酒意、困意、冷意、倦意,诸多消极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操你妈,三更半夜不睡觉,还要跑来受这罪”他操着浓重的清河口音,骂骂咧咧,一脚踢飞面前的石子。
“反正煮熟的鸭子飞不了,老子先睡一觉再说”
这个念头一起,他便立即行动,双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弹射到路旁那棵苍翠古树上。
树林幽静,正适合休憩。他身子一倒,躺在宽大粗壮的枝干上,酣然睡去,暂时把那神秘正事抛在脑后。
半途而睡,此刻的崔鸣九不会想到,这将成为他一生中最懊悔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静寂中渐渐传出窸窣声响。
原来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道身影同样晃晃悠悠,迟缓地从山下走来。
跟崔鸣九不同,这人之所以身形不稳,步伐紊乱,并非是醉酒的缘故,而是因为他受了很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