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侧身望向汪宫二人,略一踌躇,沉声答道:“刚才城北来报,一批黑夜人闯进粮库,纵火点燃漕粮,应该是青帮狂徒所为”
“什么”不只是刘川枫和蔺晨,连汪惜芝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青帮纵火烧粮”
三人同时上前,死死盯着这名报信的小吏,目光都在剧烈抽搐。这个消息实在太可怕了
城北粮库里的漕粮,是为明年开春而囤积的军饷和朝廷耗支,它要是被付之一炬,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若消息属实,明天传播出去,就会像一桶惊天炸药,彻底引爆大唐朝野
火烧眉毛,容不得有半点拖延,那名小吏仓皇点头,颤声禀报道:“那群歹人猝然发难,出手凌厉决绝,守库军士一击即溃。等援军赶到时,库里的大部分粮草都已化成灰烬”
三人闻言,木然跌回座位上,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浑身汗毛都悚然竖立起来。
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漕粮被人烧掉,这下惹出滔天大祸了
这时,徐老六箭步上前,揪住那小吏的衣领,表情阴森可怖,“你怎么知道,那些歹徒是青帮的人胆敢信口开河,本官绝对饶不了你”
那些人是不是青帮帮众,他岂会不清楚。之所以明知故问,他就是想让小吏当面说出证据,打消汪惜芝三人最后的疑虑,把案情坐实。
小吏瞳孔收缩,吓得颤栗不已,“青帮帮主史火龙,曾率众夜袭刺史府,因此那群歹徒里,有几人的面孔我们曾见过,能一眼认出来,确是青帮无疑”
“青帮”蔺晨剑眉猛皱,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吼道:“汪惜芝,敢跟朝廷叫板,你真是天大的胆子”
他瞋目而视,冷冷瞪着汪惜芝,眼里怒意炽烈。
汪惜芝一脸错愕,不知该如何解释,冤屈地道:“公子,这真不是我指使的”
“不是”蔺晨冷笑不止,厉声呵斥,“就凭你那些小伎俩,真以为能瞒过我琅琊阁这些年,青帮横征暴敛,私吞漕粮无数,哪一件不是受你幕后操控”
面对他的质问,汪惜芝哑口无言,嘴唇不停颤动着。
“你刚才矢口否认,命令青帮夜袭刺史府,本公子以大局为重,不愿拆穿你。没想到,你竟敢狗急跳墙,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报复”
汪惜芝欲哭无泪,第一次体会到,被人诬陷是如此痛苦,激动地道:“公子,您刚才还得出推论,是别人易容嫁祸于我,怎么现在又自相矛盾了”
“你”蔺晨气急,豁然起身,“这了这种地步,你还敢狡辩,跟我逞口舌之快咱们走着瞧”
说着,他转身望向刘川枫,“刺史大人,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我去火灾现场勘察,你带兵前去围剿青帮,务必生擒史火龙,哼,以防幕后黑手杀人灭口”
他回头深深看汪惜芝一眼,不再多言,大步走向堂外。
没走出几步,他突然身体僵滞,猛地跌倒在地。
身后的刘川枫大惊,上前扶起他时,蓦然发现,他七窍流血,嘴唇乌黑,一双眼珠死死地凸显出来,分外狰狞
“茶里有毒”
他不甘地抬手,想要指向桌上那只茶碗,这一用力,剧毒攻心,瞬间一命呜呼。
这陡生的剧变顿时令汪惜芝身躯一软,瘫坐在座位上,涣散的眼神里充斥着绝望。
朝廷密使被毒死在自己家里,这下他跳进骊江也洗不清了。
第七十四章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在蔺晨倒下的那一刻,趁着人心惶惶,站在角落里的任真悄然撤出,迅速离开了汪府。
绣衣坊主亲自端的茶,岂是那么容易喝到的。
事实上,不止蔺晨喝的一碗,连刘川枫那碗同样也被投入毒药,只不过后者喝得较少,发作得稍慢一些。
这两人死在汪府,汪惜芝有口难辩,再加上纵火焚粮的天大罪责,必定难逃一死。任真“还施彼身”的复仇计划,就此顺利完成。
至于皇帝平党争的方略,随着这两人被害,也将不得不发生转变,由原先的调和化解,变成对西陵书院一派的强力打压。这也正是任真想看到的。
如今局势已定,行走在夜色下的大街上,他心里已经在盘算以后的行动。
隐身护卫的老王夫妇也撤了出来,跟在任真身旁,不放心地问道:“让老六孤身留在那里,不会出什么状况吧”
任真淡淡一笑,“咱们回客栈等他。”
天蒙蒙亮时,徐老六回到客栈,将任真走后的情形汇报了一遍。
蔺晨死后没多久,刘川枫尚未来得及离开汪府,就倒在花园里毒发身亡。两人身负议和使命,却双双被毒害,这令汪惜芝彻底绝望,放弃了挣扎。
漕粮被焚,钦差被杀,这两条大罪扣在头上,没人能救得了他,他只能坐以待毙。
其后,汪惜芝也曾质问过,焚烧漕粮是不是徐老六下的命令,被徐老六决然否认。汪惜芝便未继续怀疑下去,毕竟宫家也在同一条船上,没有坑害他的必要。
很快,等消息传回长安,朝廷必定会派钦差大臣前来,专门审理这两大案。到时为了明哲保身,那些豪绅自会将夜宴上的见闻统统招供出来。
绣衣坊只需再制造一出宫城畏罪自杀的把戏,轻而易举,就能将所有罪名都推到汪惜芝身上。
至此,任真功成身退,是时候离开湘北了。
三日后,海晏城南,绣衣坊诸人踏上官道,开始了新的征途。
“坊主,来海晏那天,你说第二回合要转守为攻,怎么样,你对这步棋还满意吗”
莫雨晴一路上被张王徐三人孤立,很是尴尬,只好主动找任真聊天。
任真闻言,望着远方的青山绿水,畅快呼出口气,说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毕竟海晏之行,只是这一回合的开端,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啊”莫雨晴大失所望,苦恼地道:“我还以为,咱们这就大功告成,要去长安赶考,金榜题名当大官了呢”
在熟人面前,任真不必再装出老气横秋的样子,飒然笑道:“长安你怕是想多了咱们这一趟,要西去东来,游遍大半个江湖,会盟北唐群雄”
身旁的老王闻言,若有所思,“看样子,坊主似乎早就成竹在胸。”
任真不置可否,笑嘻嘻地道:“陆瘸子那边有动静了没”
张寡妇默默听了一会儿,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