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很费解,这样的对手让他感到枯燥乏味。
女帝旁若无人,伸了伸懒腰,将手里草纸递向他,笑道:“这是琅琊阁呈给我的密报,将你写得如神似鬼,近魔状妖,唯独不像是人,你要不要瞅一眼”
“额”任真一怔,对她的坦诚始料未及,尴尬地道:“这是朝廷机密,不适合给我看,还是算了吧”
女帝哦了一声,随手将草纸丢在桌上,然后揽了揽肩上的玄青色大氅。
“刚才看密报时,我就在纠结,该让你担任何种官职,才算合适。毕竟你的身份煊赫,又捐出这么多钱,我担心封赏太低,会让你误认为我太小气,不肯重用你啊”
她一上来就把最敏感的话题挑明,并且说得很直白,让人很难有委婉斡旋的余地。
好在任真深知她的风格,没有措手不及,而是立即露出一副忧虑的神色。
“陛下,其实山上的大修行者,对官爵功利看得比较淡,我这次下山进京,本意不在于此,只是想替您排忧解难,化解眼前的危机。儒家和大唐休戚与共,我作为儒家文人,实在不忍隔岸观火,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
以直对直,既然女帝想试探他的意图,他索性就切入正题,放弃兜圈子。
女帝喜出望外,随口问道:“你这次出山入仕前,夫子和大先生是否叮嘱过什么若是两位圣人有所指示,能化解眼前的危机,我一概照办便是”
她这两句话,看似随意,实则陷阱重重。
一上来,她率先提到官职,任真没有接茬,而是将话题转向危机。她岂是等闲之辈,轻描淡写,迅速调换主题,开始试探任真的立场。
任真如果回答,自己出山前,没有请示两位圣人,这便意味着,先前他在拍卖会上发表的所有言论,都只是他的个人看法,并未获得二圣的认可。
儒家默许儒剑同修的幌子,不攻自破。
结果可想而知,她必然不会重用任真,至少在没摸清二圣的底线前,她不会立即对外传递出妥协的信号,让兵家余孽看到复苏抬头的希望。
如果任真的回答,是夫子或者大先生说过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代表其中一位的意志而来,女帝就能看清,在儒家的二圣内斗里,任真究竟处于哪一方,又持有何种态度。
在当前的朝局里,在很多具体问题上,儒家两派已经斗得不可开交。比如说,关于平南大军的主帅人选,朝堂展开激烈的争论,迫在眉睫,却找不出合适且折中的方案。
作为儒家名义上的第三号人物,任真此时搅进来,如果不先摸清他的立场,女帝也不敢真的重用他,让他贸然改变双方博弈的态势。
所以说,这个试探犹为关键。
任真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坑,无论如何选择,都会让女帝看清他的底细。
于是,他沉声说道:“这大唐,是您一个人的天下,岂能由他人左右恕我直言,此时二圣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决定。儒家奉行忠君爱国,君在师之前,我既然入仕,理应尊奉您的旨意,任您差遣”
他绕开了这个坑,没有在二选一的题目上纠结。
事实上,这是他的肺腑之谈,也是早就预想好的立场。
他的行踪如今已经暴露,儒圣董仲舒一旦知晓,恐怕会亲赴京城,来打春秋真解的主意。文圣颜渊闻风而动,很可能也会赶来。
如果他提早选择立场,站在其中一方,到时二虎齐至,势必会得罪另一方。以他现在的修为,主动得罪一位八境强者,绝非明智之举。
所以,他得选择中立,至少在明面上跟女帝站在一起。
没等女帝继续追问,他勃然起身,说道:“如果非得选择,那就让我效仿二师兄,也做一位国士吧”
这些年,元本溪一直夹在老师和大师兄中间,不偏不倚,从未跟其中一位走得过近。在他的意识里,忠义为先,国事为重,所以,他甘愿躲在皇城里,替皇帝出谋划策。
任真把二先生的名号抬出来,就是想以此打动女帝,消除她的顾虑。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接下来三章,好难写。
第199章 三角戏中
国士不是谁都能当的,中立也不是谁都能选的。
以元本溪的才智和修为,根本无需依附别人,只会让人感到敬畏,故而,他能以独立的姿态处于权力漩涡里。
“二先生智谋无双,不拘于一家格局,留在我身边出谋划策,最合适不过。不知小先生又有何擅场,能胜任何种官职或者角色”
她没有正面质疑任真的实力,而是趁机把话题引回来,成功地绕到官职上。
她很在意的是,任真这次进京,究竟想干什么。
了解一个人的欲望和动机,就等于掌握了他的弱点,就能加以驾驭和利用。最怕的是无欲无求、至刚至烈,因为这种人无所敬畏,不甘心被驾驭,是难以控制的威胁。
元本溪眼界高远,是人中龙凤,但也还是人,也有自己的野心。他志在四方,想名垂千古,女帝便让他站在权力巅峰,运筹帷幄,施展胸中的才学和抱负。
两人各取所需,相敬相安。
而任真,既然主动进京,必有所图,不可能真的无欲无求。至于所谓的救民水火、挽救时局,都是冠冕堂皇的套话而已。
如果贪恋功名,他心里自然有渴求的官位。如果有的放矢,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么,通过他的回答,她能或多或少看出端倪。
所以,她执著于让任真开口,主动提出请求。
然而,任真志向高远,胸怀天下,比之元本溪毫不逊色,又岂会在意一官半爵。
“我的确不是为谋官而来。今夜发生的事,陛下都已知晓。我儒剑同修,学问驳杂而兼容,并不局限于一家之言。如今,我想推动新学改革,在这动荡时局里,独树一帜,引领新的风潮”
女帝闻言,似有所思,端起桌上茶盏,轻抿几口。
“什么风潮”
任真起身,正视着女帝,说道:“要想统一天下,必先消除内部隔阂矛盾,使文武共济,万民归心,您的大一统方略,绝无任何谬误。只是,您有没有想过,还有另外一种方法,也同样能达到目标。”
女帝眨了眨眼,琢磨着任真的话意,“说下去。”
“文臣武将,各司其职,各擅胜场,都扮演无可替代的角色。北唐开国以来,之所以文武不睦,党争激烈,其实是因为他们从山上而来,泾渭分明,保持着鲜明的派系,没能真正融为一体。”
“排斥剑道,尊崇儒家,朝廷将大量人才拒于门外,尤其是在战乱之际,无异于自废武功。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要想消除异己,除了以武力翦除外,还可以同化对手,让不同权党融合在一起。”
女帝认真听着,好奇地问道:“何为同化”
任真意识到,说出了前世特有的词汇,连忙解释道:“同化的意思是,让对手渐渐变得跟自己一样,潜移默化之中,再难分清彼此,融化为一体。”
女帝身躯前倾,显然对他的话意很感兴趣,“依小先生看来,该如何同化”
任真不假思索,答道:“很简单,让兵家修行儒文,让儒家学习兵剑。双方取长补短,研究对方擅长的领域,时间一久,大家都成了儒将,精通文韬武略,哪还会有儒剑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