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他想主导这次朝会。”赵允让面现恨色道:“他肯定早就知道赵宗汉的事情,也知道那帮言官,会在这次早朝上发难了”赵允让何等精明,一旦冷静下来,他便发现,官家就像个高明的猎手,巧妙的布局。隐蔽的埋伏,就等着猎物一头撞到枪口上。
“所以他没有展现那廉价的宽仁,而是顺势解除了我的官职,且让包拯继续追查下去,这既是提醒善于察言观色的相公们的信号;又是个对付十三的伏笔。”赵允让紧紧攥着枯瘦的双拳,指节都发白了:“他今天,存心就是想废了十三的”
“啊”赵宗懿变色道:“不会吧”
“不然如何解释,他明明已经掌控了局面。却一反常态的大谈立储之事呢”赵允让恨恨道:“要是早这么痛快。又怎会拖到今天所以这其中,一定有诈”
“难道他就等着,有人说出十三的名字么”赵宗懿悚然道。
“不错。一旦十三的名字被提出来,在今天这个局面下,他只需轻轻摇头。就能让我们的一切灰飞烟灭。”赵允让一脸的后怕道:“一个让官家否定的名字,日后是不会再被人提起的”
“他真得会摇头么”赵宗懿不服道。
“不好说。”赵允让摇头道:“但一旦被否定,十三就没有机会了,我们不能冒险”
“可若是按父亲所说,十三现在怕是在官家那里讨不到喜了吧。”赵允让道:“未来岂不希望渺茫”
“唉”赵允让苍声一叹道:“这次其实怨我,真是小瞧了赵祯。原来再面的官家也是皇帝,也一样容不得权威被挑战。”其实是赵允让长期压抑的报复心,毁了这一切,他用力太猛。太想要践踏赵恒的儿子,竟然想要用众议来逼迫赵祯点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可忍。当忍无可忍,自然无须再忍。
所以赵允让父子的悲剧,从那时候便注定了。
听了父亲的话,赵宗懿低落道:“那十三未来还有希望么”
“有”赵允让终于露出笑容道:“韩相公做了初一。将来就会做十五,他是个天生的赢家,既然敢下注在十三身上,最后就一定不会输。”说着深叹一声道:“只是我可能看不到那天了”
“父亲”
陈家陈恪房中。
被老包留到四更天才回家,陈恪连衣裳都没脱。便倒头大睡。
正睡得天昏地暗,门被猛地推开了。赵宗绩冲进来,兴奋的掀开他的被子道:“别睡了,别睡了我靠,你怎么啥都没穿”
“看到这么好的身材,自卑么”陈恪嘿然一笑,把被子扯回来,裹住下身坐起来道:“有什么好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赵宗绩压不住的激动道:“今日早朝上,官家命建言立储,却没人敢提赵宗实的名字”
“能当上领导的都不傻。”陈恪不以为意道:“谁还不知道见风使舵”
“还有,我那王叔不再知宗正寺,他的位子由我父亲接替。”赵宗绩激动道。这对他非常重要,因为宗正寺是管赵姓宗室的。宗室的一应钱粮俸禄、袭爵晋级、乃至生老病死,都受这个衙门的管束。赵允让担任大宗正十年,不知道假公济私、刁买了多少人心。不知多少人,为了巴结他而奉承赵宗实,这才把赵宗实的名气抬了起来。
反观赵宗绩,有多少人奉承赵宗实,就有多少人挤兑他。在一个不论做什么,都会被贬得一文不值的环境中,他就是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只能装疯扮傻,默默仰望赵宗实的背影。
现在情况翻转过来,赵宗绩不求别的,只要日后能被公正评价,他就心满意足了。
“恭喜你爹,也恭喜你。”陈恪拥着被子道:“还有什么好消息,一并讲出来吧。然后咱们去吃饭,当然你请客。”
“还有最后一个,”赵宗绩不好意思的笑道:“今天我去给官家请安,他对我说,要我收收心,过些日子准备上学。”
“上学”陈恪奇怪道:“你都这么大了,上什么学”
“官家说,要为宗室子弟开一所皇家学堂,请最好的老师施教,学成之后,还有可能允许我们考科举、甚至真正外放当官呢”赵宗绩兴奋道:“终于见到摆脱樊笼的希望了,你说我能不高兴么”
“这分明是为堵住悠悠众口的一招缓兵之计,”陈恪摇头道:“念书需要几年吧历练需要几年吧这功夫,足够官家广种薄收,生出真正的皇子来了。”
“你不是说”赵宗绩压低声道。
“拜托,我也不敢肯定啊。”历史已经悄然改变,陈恪也不敢说,一定会怎样了。
“无所谓。”赵宗绩却看得很开道:“只要能不当米虫,我就心满意足了”
“要求倒不高。”陈恪笑起来道:“保持住这种心态,因为你将面临一场旷日持久的竞争,而且后妃们的每一次妊娠,都会是你们的噩梦,并且是有可能醒不来的那种。这,需要多粗大的神经,才能坚持下来啊”
“我怎么觉着你幸灾乐祸呀。”赵宗绩笑骂道。
“有么。”陈恪穿好衣服,套上鞋下地道:“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
“不过说真的。”赵宗绩深深望着陈恪道:“我真不该如何感谢你”没有陈恪的支持与谋划,他这次是没可能绝处逢生、化不可能为可能的。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陈恪笑道:“何况我也是自保,让赵宗实当上太子,我陈家就只能避祸海外了。”
“感谢不能光靠嘴。”赵宗绩摇头道:“走,我请你下馆子,吃了饭,再带你去个地方。”
“我现在很正经的。”春闱之前,陈恪都不敢再去花街柳巷,以免授人以柄。
“去你的”赵宗绩郁闷道:“我更不敢踏足那种地方”
“那你比我还可怜,我好歹是个有期,你直接无期。”陈恪洗把脸,对着镜子梳头道:“我就郁了闷了,你说大男人的,留这么长的头发,还不许披散着,每天都得跟个娘们似的,梳上半天头,也不知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么。”赵宗绩笑道。
“手脚指甲也是受之父母,怎么也没见你一直留着”陈恪撇嘴道。
“这不抬杠么留那么长指甲,我不穿鞋了,不用手了”赵宗绩苦笑道:“好了好了,你也别抬杠了,我知道该送你什么了”说着笑道:“你说你一个大财主、大才子,现在还是个大名人,身边竟没个伺候的,这合适么”
“我家老子讲得是亲力亲为,二十岁以前,不许我们雇佣人力。”
“你现在都二十一了。”
“这不一直没顾上么。”陈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