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卖关子了。”陈恪啐道:“就这个酸劲儿,真想让人踹你。”
“嘿”沈括这才正色道:“是下官从古书上看到的,药王孙思邈用天花患者口疮中的脓液,敷着在健康人的皮肤上。使人先患一次轻微的天花。因为此病不会复生,所以痊愈后再也不会染上天花了。”
“看书多就是好啊。”陈恪赞道:“不过你胆子也够大的”这是最基础的人痘之法,其实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天花面前,胆子再大也不过分。”沈括轻声道。
“也对。”陈恪点点头。
说话间,便已经来到寨门口,见他还要往里走,沈括拦住道:“大人。你没有种过痘,进去会染病的。还是在外面等着,里面万事有我。”
“哈哈哈”陈恪大声笑道:“我也早就种过痘了”在这个天花病时有爆发的年代,他岂能不为自己和家人做好预防
“哦,是么”沈括只是稍稍意外。但他对陈恪的无所不知早有体会,所以也不太吃惊道:“原来大人也看过那本书。”
陈恪含糊的笑笑。便要往里走,柳月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俏脸绷得铁青,显然紧张得要死这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瘟的天花啊据说染病之后,不死也会浑身麻子。月娥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虽然怕死,但更怕深度毁容,她横下决心,一旦要是得了这病,马上自杀,绝不能变成麻脸。
但就算这样,她仍然要跟着他
“柳兄弟也种过痘”沈括和柳月娥已经很熟了,知道她是木兰从军,自然也会猜想,她与陈恪间的暧昧关系。估计陈恪也给她种过痘了,但不问一句显然不合适:“没有的话,就别进去。”
柳月娥心说,我哪里种过痘连这法子都是头一回听说。她把目光移向陈恪,却见对方没听见似的抬头望天。心道:这是在气我非要跟着,想让我服软呢。不禁暗暗气苦道:难道在你心里,我的命,还没有你一口气重要既然如此,也罢,还不如死了利索
“没事儿。”她摇摇头,眼里的泪花闪烁道。
沈括自然不会盯着她看,以为她的意思是种过了,便放心没有再问。
死亡阴影笼罩下的黄草寨中,终于有了丝丝生气。
之前,尽管官兵宣布陈恪将到来,但寨民们都以为是敷衍之词,直到见到他真真切切的站在寨中,才相信原来陈大人没有放弃他们更重要的是,陈大人以千金之躯,敢来寨中,说明疫病不是无药可救,也不是巫师们传说的,会夺去所有人的性命。
陈恪到了寨中第一件事,就是把部族的巫师处死,除了散布谣言的罪名外,还把散播瘟疫的罪名送给了他这一手很必要,可以消灭修河导致瘟疫的谣言,但前提是,他得杜绝瘟疫蔓延。
所以没有休息,陈恪便去巡视隔离区这是沈括按照经验,吩咐黄寨主在山寨场院的下风处,用栅栏临时搭起的一个院子,里面建有一排草棚。凡是发病的寨民,都会被送进来,没有发病的寨民,则禁止靠近这里。
此时日已西斜,病重的寨民在棚子里躺着,发病轻一点的,则在院中生火煮饭,那袅袅的炊烟,米饭的香气,才使这透着末日景象的院子里,有了些许生气。
为避免属下染病,陈恪没有让他们跟着,只带了沈括和柳月娥进去。这让月娥的心里更加凄苦,是了是了,他肯定早就不耐烦我,想让我死在这场,眼前利索了。
陈恪没工夫理会她,他面色凝重的在一座座草棚巡视,时而停下来看看地上的病人,探查他们的病情,等到巡视完了出来后,他已经可以确定,的确是天花。
巡视完毕,三人来到场院门房中沐浴更衣天花不耐热,洗热水澡就可以杀死病毒。
待回到寨中正堂,已经掌灯许久了。
陈恪见地上放着两只大筐,筐里装满了药材。黄阿福对沈括道:“沈先生,你吩咐采的药,都凑齐了。”
陈恪抓起一把看了看,问沈括道:“你开的药”
“聊尽人事罢了。”沈括叹口气,望着陈恪道:“早闻大人医术高明,可为他们重开药方”
“此病无药可医”陈恪摇头道:“我也只能开些清热去火的方子,再给他们加加营养,帮他们扛过去。但能不能扛过去,还得看他们自己。”
“无药可医”黄阿福闻言面皮颤抖道:“大人,就是方才这会儿工夫,又有七八个寨民发烧被送进去了。”
“寨主且宽心。”沈括道:“他们不一定是发病,也可能是种痘后的正常反应。”他已经在昨天抵达时,就采用老方法,给全寨老少都种了痘,当然,不会告诉他们,那是从患者身上取出的脓疮
打发走了满心忐忑的黄阿福,沈括对陈恪道:“大人,天花蔓延极广,下官担心,已经传播到别处了,给全体民夫种痘,已是刻不容缓了。”
陈恪点点头道:“不过种人痘还是危险了,我有一种牛痘之法,没有任何危险”
“牛痘之法”
“嗯,”陈恪点点头道:“为什么得过一次天花而没有死去的病人,永远不再会得第二次天花秘密就在于,只要患过一次天花不死,就能在身体内部获得永久对抗天花的防护力量。而天花不仅危害人类,同样也袭击牛群,几乎所有的牛都出过天花。牧人们在和牛打交道的过程中,因感染上牛痘而具有抵抗天花的防疫力,我们便可以通过这种方法,给人接种牛痘,这比用人痘,要安全太多。 ”
两人便彻夜长谈种痘之法,一直到天亮时,陈恪才发现柳月娥不见了。
“人呢”陈恪问陈义道。
“柳大人好像不太舒服,回去歇息了。”陈义满脸忧虑道:“柳大人好像病得很重。”
“哦”陈恪估计也是,否则以她那要强的性子,肯定会硬撑下去的。
第二九八章 真相大白上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黄草寨,在死亡阴影尚未驱散前,寨中安静的令人窒息。
这种环境最易勾人胡思乱想,尤其是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
柳月娥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床薄毯。半夜里,她突然感到头痛,浑身发冷,联想到沈括所描述的症状,她估计自己被传染上天花了。
隔离区中那一张张恐怖的面孔犹在眼前,想到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她就从心底涌起绝望。看一眼仍专注与沈括讨论,对自己的状况毫无所觉的陈恪,柳月娥心下一片黯然,悄悄退出了正厅。
回到山寨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她感到头痛愈发厉害,却连口开水都没得喝,只好躺下来,整理一下思绪,想一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死。
自己要是死了,爷爷和奶奶肯定伤心坏了,可要是他们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定更伤心吧,所以得嘱咐那头狠心的狼,永远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死讯算了,不要见他了,恨死他了,还是给他留个纸条吧。柳月娥支撑着想起来,却手脚无力,头痛欲裂,竟连起身都不能,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呜呜,天花病果然厉害,怎么连寻死的力气都没了
在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