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无语,当初他听到宁老大人和陆大人之间有龃龉时。觉得宁老大人就算赢了。估计也没几天就致仕。
何况他还隐隐感到宁老大人可能胜算不大,毕竟镇守太监李义是暗中支持陆大人的,宁老大人稳当不了。
但同时作为半个“同党”,又不可能做些落井下石的渔利事情,所以方应物那时打定了主意,绝不参两位布政使之间的纷争。
却没料到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你不去找江湖,江湖却主动来找你。自己不想参与,却被莫名其妙拉了进来。
在另一边雅阁中。唐管事还在继续与王德东拉西扯闲谈着,但王德因为今晚屡屡变故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正考虑借着什么由头套几句准话然后走人时,张先生和方应物又走了进来。
张先生对唐管事点点头示意,唐管事便轻轻拍案道:“王员外不必多想了,两日之内送上好的缎子和绢各一百匹到我们陆府去。花色不限,但求喜庆”
从得意楼离开,方应物拒绝了王德提出的同行建议,借着皎洁的月光和夜市灯火,他一边低头沉思,一边慢慢踱步回旅舍去。
今晚得到的消息十分复杂,牵涉到方方面面,考量稍有不周到就很容易出现漏洞,故而他要从头清理一遍思路,以查漏补缺。
转过街口,方应物突然冒出个念头,事关重大,涉及到宁老大人这个一省头号大员,又是商相公昔年一力扶持的同年,是不是应该连夜赶回淳安,将这些事情告诉商相公
但他随即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这样做等于是不负责任的将商相公拖下水绝对不能这么干。
贪污巨额银两如此没品的事情,以商相公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参与,大概也真不知情的。自己硬要把商相公拖进来,传出去很可能就传成了商相公包庇宁良。
这没准正是某些人所希望的,官场人心险恶,不可不防。别的不说,从提学官李士实的情况来看,当今首辅万安对商相公提防心很重,同时万安又是个公认没有品格的人,如果让他从商相公这里寻到可趁之机,必然要兴风作浪
念及此,方应物不禁在暮春温暖的晚风中打了个寒颤,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刚才居然没有想到这些。
他心里忍不住骂了起来,这宁良真是猪yiyàng的队友临到老了犯这种糊涂,他倒霉不要紧,若连累到商相公清望,那简直百死莫赎
要知道,宁良能在天下最富庶的省份之一当了十多年布政使,这全赖商相公之力。人人都知道宁良和商辂关系亲密,这掰扯都掰扯不开。换言之,这宁良要爆出特大丑闻,那很容易就被联想到商相公身上
难怪右布政使陆大人对他方应物如此有把握,坦然将这宁大人贪赃的事情全告诉他了根本不怕他听了机密后,还是置身事外。
若站在自己立场上,他不想遮掩都不行,为了保住商相公的名望,肯定要想方设法去捂盖子。
最安全的办法,莫过于劝说宁良别恋栈不去了,还是主动致仕,将位置让给陆大人。按交接潜规则,前任既然下了台,那后任就尽量不追究了。
方应物仰望明月,心里有几分迷茫,他两辈子人生经验也许很多,但从来没有直面过这种官场上的贪赃大案。
对这种是是非非的体会不是读几本书,看几个故事就能感受到的。难道真要照着张先生所说的,去当个和事老般的中间人,把盖子捂住然后平平稳稳息事宁人未完待续
s:啥也不说了,今天三更补偿,但时间有点紧,最后一更可能要到晚上12点左右。
第一百八十八章 怒气冲冲的拜访
旭日东升,昭示着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这个季节的晴天往往是和春暖花开联系在一起的。
但在浙江布政使司衙署东大堂内,因为角度关系,此时阳光只照射进了门槛内外的方寸之地,故而大堂内里显得颇为阴暗深幽。这也是普天之下大多数公堂的特有氛围,很多心里有鬼的犯人一上公堂便觉得阴风阵阵就是这个道理。
左布政使宁良强打着精神坐在公案之后,这个地方他已经坐了数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按照常理,一个人在熟悉的地方会比较有安全感,可今日宁老大人自从坐在公案后,便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这是什么兆头。
很可惜宁老大人不是修道真仙,无法“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大概是年老力衰,精力一日不如一日的原因罢,宁良只能自嘲的苦笑几声。
老大人手掌按着公文,发了会呆,正准备回忆过去时,忽有前面门子前来禀报,打断了他的思路。
“淳安县生员方应物前来拜访求见”
宁良比较意外,没想到方应物居然会主动来求见他。前几日他见过方应物,也看得出方应物不想参与他和陆辰之间的争斗。
这不能怪人性凉薄,实在是方应物在这中间没有什么太大利益,不想参与是正常心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谁会有兴趣指望自己一个乡试时有所照顾的承诺,还是不足以让方应物坚决的、无条件的帮自己。
所以这方应物为了避免纠纷,应该躲着他才是,怎么会上门求见难道回心转意了宁良心里疑惑,但仍抬了抬手吩咐道:“有请”
大堂显然不是会客的地方,宁良起身到了侧里的内堂。不多时便见方应物被引了进来。
方应物脸色阴沉,似乎别人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似的,但却不是死气沉沉,仿佛是要爆发的火山。他确实不痛快,也有足够的理由不痛快。
“昨日西堂的陆大人遣人来见在下,告诉了在下一件事情。”方应物落座后,不等寒暄就抢先开口道:“他指明老大人有贪赃之事,赃银就是近三年海塘修建中收缴的徭羡银”
宁老大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张充满皱纹的老脸登时僵住了,眼皮不停颤动。浑浊的眼球现出几分茫然之色。他本来对方应物的无礼很是不满,但此时那还顾及此
他一方面是震惊,另一方面则是竭力聚拢自己仅存的精力苦思。那边姓陆的真摸清此事了姓陆的将此事告诉方应物又是为的什么
方应物没管宁良什么脸色,像是主审yiyàng问道:“如果他们没有把握或者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