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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神女树被毁,四方蛮夷群起作乱,楚国威信大失,他亦在满腔壮志未酬中渐渐老去。

待走到跟前,就着火光,看清那少年俊美苍白的脸庞,和那副淡漠至毫不畏避的神色,他心中便如同窝了团火,积压了十数载的怨气,此刻齐齐涌上心头,直顶的他额前青筋暴起、突突直跳。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寡人的军营当什么了”

鞭子破风而出,猛抽在那少年膝弯上。

九辰身体晃了晃,双拳紧攥,抽调出所有力气抵抗,没有倒下。

楚王眼眸一缩,鼻中怒哼了声,臂上开始灌注内力,更狠辣的一鞭抽在了同样的地方。

九辰支撑不住,跌落地面的一瞬,一条腿苦撑着,终是只单膝跪了下去。

楚王彻底被激怒,也顾不得什么章法,一鞭咬着一鞭,抽在那少年笔直撑着的左肩上,发泄胸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愤懑。

边抽便低吼:“你信不信,再有下次,寡人直接废了你,将你一辈子都囚在楚宫的暗牢里”

“你心里既向着巫启,还回来做什么倒不如直接取了寡人的项上人头,去向他邀功请赏”

最后一字落下,那鞭子也应声断做两截。

叔阳惊痛,两侧的将士都噤若寒蝉,目不斜视,队列前所未有的肃穆整齐。

原本喧闹的楚军大营,此刻竟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余一缕呜呜的风声。

九辰双肩轻轻颤栗了一下,嘴角慢慢溢出血色。

“不错我这些忤逆之行,倚仗的,不过是外公的疼惜。”

他撑着地面,低咳了几声,抬起头,极轻的一挑嘴角,声音干哑的如同磨砂:“我回来,一是为了将这身血脉还给西楚,让外公消气。二是为了跟外公道别。望外公日后多加餐饭,长命百岁,勿再挂念那个伤你叛你的孽子。”

“那个孽子,很感激王上,让他这一生还有恃宠而骄的机会。”

语罢,九辰也再没力气强撑下去,只拼力擦掉嘴角乌黑的血迹,左肩一松,像奔袭了千里万里终于回到山林、回到巢穴的野狼一样,歪倒在了地上。

他高烧多日,对疼痛早已不敏感。此刻只是觉得冷,冷得如坠冰窟。

而这深秋时节覆了层严霜的大地,竟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宁。幼时,他总是缠着隐梅姑姑问,地底下那么寒那么冷,为什么人死后要入土为安。

如今,他好像突然有些明白了。因为大地对待每个人都是博爱公平的,无论你出身如何,无论你来自这九州上的哪个国家,无论你是坏人恶人,总有那么一抔黄土是属于你的。

楚王茫然僵立原地,半晌,才发疯般抱起地上昏死过去的少年,红着眼睛嘶吼:“军医”

他催动内力,复大步流星的朝自己所居的王帐走去。行至半途,忽觉有什么黏湿的东西流到了袖口上,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少年的鼻孔里,不知何时,已流出两道乌黑血迹。

再行了几步,那少年的耳孔里,也有乌血流出。

“辰儿辰儿”

楚王胸口如遭重击,一面急切呼唤,一面加快步子。

等行到王帐门口,那少年的身体,已彻底冷了下去。

楚王愣了愣,目中已流出水泽,他手忙脚乱的把九辰搁到榻上,像个无措的孩子,转头催促叔阳:“快,快去叫军医。一定是寡人下手太重,这混小子疼昏过去了。”

叔阳怆然,不忍再看,转过头,狠狠抹了把泪。

楚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抽出了挂在帐壁上的剑,在臂上割出一道口子。而后欣喜若狂的走回榻边,往九辰口中喂血。

可惜那少年始终紧抿着嘴角,不肯张开,楚王有些着急了,正要气急败坏的命叔阳撬开那少年的嘴巴。帐外,传来了军医惶恐的声音。

楚王大喜,忙道:“卿快进来。”

两名老军医战战兢兢的进来,未及行礼,便被楚王一手一个拎小鸡似的拎到了榻前,喝令给那位小殿下治病。

榻上的少年,七孔流血,血呈乌色。

两名老军医脑中嗡的一下,登时面如白纸,其中一人,哆嗦着伸出手,去探那少年的鼻息。

“辰儿如何”楚王在一旁紧张的问。

那人已呆若木雕,喉结滚了几滚,都说不出一字,身体,却抖得如同筛糠。

正此时,“轰”一道惊雷滚过夜空,顺带着劈下几道紫色闪电,帐外,毫无预兆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王上,回鹘岭急报”

“急报回鹘岭急报”

斥候焦灼嘶哑的声音,穿透重重雨幕,传了过来。

不过一息功夫,帐外便传来勒马之声。那斥候翻身而下,急禀:“王上,大事不好汉水水面突然暴涨,巨浪冲天,以致南岸全线决堤,从东面的回鹘岭到西面的潟湖岭,已全被大水淹了”

几乎同时,帐内的烛火,被突然灌入的冷风卷灭,整个大帐倏地暗黑一片。

叔阳定了神,先步出大帐,急问:“楚军可有安全撤离”

帐外雷雨交加,斥候跪在雨水里,哽咽不成声:“那水里有剧毒,两万楚军连同一万巫军,皆被卷入汪洋之中,只怕凶多吉少。大水马上就要涌入阙关,还望大夫保护王上,速速撤离此地。”

叔阳一时震惊到无以复加,疾步回到帐中,心神不宁的点亮烛火,正要回禀,楚王已当先开口:“寡人哪里也不去,寡人要在这里陪着辰儿。”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