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来的方向是贾玮这边,但经过贾玮面前,却没停下,贾玮当然会意,待她走出一段距离,才起身跟上去。此时的样子有些像秘密接头,他倒也觉得好笑,不过,想像过去,有高挑女子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主人,紫玉倒非担心被她看到出来找自己,先前紫玉出来喊自己回去,不用说必定也得到了她的允许应该是出于女子天性的羞涩,毕竟双方初识,前一回找自己还有个正当理由,出于好心,赛诗会要开始了,怕自己错过了这样,眼下出来找他就毫无理由了,既是如此,肯定编了其他理由出来,因此才不想让高挑女子看到,若是让她看到了其实还是出来找自己,无疑相当羞窘。
俩人一前一后,转过竹林,又出了后院门,到了后山。
“喂,你找我什么事儿啊”一出院门,紫玉就笑问道。
“没有啊就是闷得慌,找姐姐出来说说话儿对了,姐姐方才寻个什么理由出来啊”
“问这么多干嘛,反正出来了”
贾玮随口问着,紫玉脸上却是一红,她跟高挑女子说要小解,这个理由怎么能说给他听,不过贾玮说闷得慌,找她说话,她倒是很受用,顿了顿语气,“谁让你这么快出来,里面那么热闹,坐在里面,不就不闷了”
“里面不让走动,只能呆呆坐在那里,更闷得慌。”
“活该哎,你做诗怎么做得这么快,记得我家姑娘说过,这叫捷才,是么”
“对”贾玮摸摸鼻子,撇开这话题,“姐姐,刚才我打量了一下你们那桌,觉得身份很不一般呢姐姐能跟我说说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敞厅里好些人都知道呢”紫玉笑起来,将福王、昭王,她主人长公主,甚至俩个客卿都一一介绍过去,说着,不无骄傲地补充道,“我们公主可是镇国长公主,连太子殿下都要敬她三分也幸亏她性子好,度量大,若不然,先前你看到她脱、脱衣裳很可能就是大祸了”
贾玮先前已有几分猜测,这时听了这几人身份,除了高挑女子,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只是做了个确认而已,反倒紫玉爽快的态度让他有点出乎意料,但想想确实也没什么,既然不少人都知道,她说了也无妨。
他原先猜测高挑女子应该是公主或是郡主之类的,倒也接近,不过镇国长公主这个封号,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记得他平时偶尔翻翻的国朝记事里就提过这个镇国长公主,是太上皇唯一的女儿,视如珍宝,一出生就封福宁长公主,后来又加封永宁长公主,新皇登基后,更将这个妹妹加封为镇国长公主,可说恩宠无以复加。
当然,对贾玮这个重生者而言,弄清了对方神秘身份,最初的惊讶过后,也就淡然下来,毕竟两辈子为人,见识过前世的非凡文明,在这农耕世界终归自如,哪怕是在皇帝面前,也谈不上任何敬畏,更不用说一个镇国长公主了,在他眼里,对方就是个美丽、大气、有些偏冷的女子,如此而已。
站了一阵,断断续续聊了些话儿,紫云就先进去了,贾玮独自在外头散心,差不多时辰,返回到敞厅,没过多久,自由拟题诗的环节开始了。
同上一场一样,贾玮在一挥而就之后,就很快离场。
一名主事过来收卷,目光刚刚投到诗卷上,神色间就有了变化,“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涌动3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很快,这首诗作摆在了傅兴几人的面前,包括收卷的主事在内,他们当时到长公主那一桌去,都已看到了此诗的部分,当时由于时间关系,赛诗要开始,因此并没有问到一些相关的问题,如诗作作者是谁、为何只有颔联和颈联,起联和尾联究竟如何等等,但总的说起来,“庄生”、“沧海”那两句已让他们既震撼又费解,此时整首诗摆在面前,给予他们的感受仍是如此,只是在程度上更甚。
诗歌从诗经一路走来,从最初的直白意浅,技巧单一,渐渐演变,趋于表达含蓄,技巧繁复,如同单纯到成熟的过程,各个阶段的名篇,在文明的天空,璀璨绚丽,令人目眩神迷,但到了此时,各种技巧的使用,已然基本穷尽,往前走,自然还能锤炼一番,但也难有新意,溯源回去,返璞归真,或许是条路子,但腾挪的余地也不大,而眼前的这首锦瑟却似乎很特别,有种不一样的东西在里头,同其他诗歌区别开来,似乎属于诗歌中的另一范畴。
从一开始的“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就莫名地将人带入一种迷离忧伤的意境中去,中间画面感很强的颔联颈联强化这种意境,尾联淡出画面,像是作者在喃喃自语,瞬间情景交融,意韵难言。
但诗作通篇下来,讲的是什么,傅兴几个很难理解,他们都是诗词名家,对诗歌的审美和鉴赏水平极高,但像锦瑟这样的诗作还是头一回见到,题旨相当不明确,内容也非常的朦胧,若说是一首情诗,却又提到“思华年”,若说是“思华年”,这个贾玮,才十四岁,本身就是华年,有何可思,完全讲不通,何况诗里头也似乎没有一句跟自伤年华有关的内容颔联和颈联指的是什么,无从猜测啊,联系全诗也是很模糊尾联“此情可待成追忆”,既然前面的内容如此朦胧,那此情是什么情,简直无从对应起来
他们几个原先看到残句时,原以为只需看到此诗全貌,便能豁然而解,谁知如今整首诗就在眼前,反倒更加隐晦更加费解,几乎每读一句都有歧义,难以归纳,这卷诗作摆在那里,几个人几番揣摩,仍是茫然得很。
若是别的诗作,他们很大可能直接放弃,不会浪费太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