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还行吧(1 / 2)

第434章 还行吧

刘荣原本的计划,是逐个接见这将近三十位即将登上科举‘甲榜’的杰出才俊,并一一奏对、策问,以考验其成色。

——就算不需要考研,刘荣也得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奖励这些杰出者。

因为君前奏对,本身也是一种荣耀,而且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那种。

但不知是公孙弘的策问太过‘耀眼’,还是本次科举的头部杰出者成色一般;

又或者,是刘荣对这些历史名人本身就有很高期望之类

后续的奏对、策问环节,刘荣基本就没有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了。

——郑当时,刘荣的老熟人,曾经是个满脑子江湖义气的愣头青。

在太子宫的激烈竞争中,被逐渐边缘化后,如今的郑当时,又明显多了一丝刻意隐藏、掩饰江湖气的别扭。

刘荣有点小失望。

——倪宽,当代《尚书》传人,大儒欧阳和伯的关门弟子,算是故御史大夫晁错的半个师侄。

论对《尚书》的参悟、心得,倪匡没说的,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但毕竟还年轻;

而且家庭出身,也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倪宽的眼界。

这就难免让刘荣生出一种‘还没雕琢好的璞玉’的既视感。

不过这也怪不得倪宽。

和历史上的‘猪倌丞相’公孙弘一样——儒生倪宽,也同样是穷苦出身。

幼年时,倪宽家贫,读不起书,便在千乘郡唯一一处学宫的伙房帮厨,以谋求学习的机会。

为了生计,倪宽还经常会到富人家中做短工。

为富人做工种田时,倪宽就会把手里仅有的几卷经、书残卷,挂在肩上那杆比自己还长的锄头尾部。

别人干活时,倪宽也不偷懒,等别人休息了,倪宽就挤出休息时间来看书。

那,也是倪宽第一次闻名于郡国。

——带经而锄的故事,至今都还在关东大部分地区传颂,作为师长训诫子侄‘努力学习’的正面素材。

带经而锄,就是如今汉室版本的凿壁偷光。

因这四字而‘成名’后,倪宽也得到了济南伏生唯一‘真传’弟子:欧阳和伯的欣赏,随机将其收入门下。

这一学,就是从十几年前,一直到今天。

可以说倪宽从出生至今,完整的人生阅历就是:在贫苦农民家庭出生,幼年脱离家庭去学宫伙房帮厨,并在外出打工时‘带经而锄’,从而顺利拜入欧阳和伯门下,以治《尚书》。

只是这《尚书》,倪宽一治就是十几年。

这十几年的青少年时期,倪宽一直都在欧阳和伯身边专心治学,心无旁骛;

既没有体会到人间险恶,也没有亲身经历人情冷暖。

这就好比一个从小学开始就进入封闭式学校,一直到清北大学毕业,才重新回到社会的傻白甜。

你说他不行吧

人家清北毕业,成绩优秀;

你说他行吧

他连买菜都不会,连公交车都不会等……

放在日常生活当中,这么说或许夸张了点。

但在刘荣召见,并与之奏对、策问时,这说法就半点不夸张了。

——今日,针对这三十来号人的策问,刘荣几乎是给每个人,都准备了量身定做的问题的。

而刘荣给倪宽准备的问题,便是:陵邑之制,利、弊几何

很显然,刘荣这个问题的重点,是直击倪宽所出生的儒家之基本盘:地主豪强群体。

刘荣想要凭借这个问题,看出倪宽对豪强的态度;

并以此来判断倪宽这个儒生,究竟是夸夸其谈的鲁儒之流,还是北平侯张苍、贾谊贾长沙那样,虽然出身儒家,却有治国之才的大贤。

倪宽最终给出的答案,便印证了刘荣最后的结论:倪宽,无疑是一块璞玉。

但还没雕琢好。

仅仅只是一块极好、极上乘的原材料,高级货;

但也只是‘原材料’,而非成品。

倪宽作答的策论,洋洋洒洒数千字。

总结概要起来,其实就短短几乎话。

——陵邑之制,本质上是为了减小关东郡国行政压力,而将那些不好处理的‘泛贵族’群体,都强制迁徙到皇城脚下,以更好的集中管理、统治。

本意是好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由于极个别贪官污吏,乃至于法家酷吏刻意扭曲,导致具体的操作模式出了问题。

从而,最终使得原本只是应该被迁入关中,换个地方居住的地方豪强,被地方官吏以强制迁移的名义,巧取豪夺、敲骨吸髓。

所以在倪宽看来,陵邑之制,初衷是好的;

被迁徙的地方豪强,也是应该被迁徙的。

但操作模式出了问题,导致地方豪强在迁移过程中利益受损,平白养肥了地方贪官污吏。

到这里,其实就能看出刘荣准备的问题,真的是非常精准、非常有针对性了。

——儒家士子于汉家而来,从来都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考虑、商榷:屁股歪不歪

至于有没有本事、肚子里有没有墨水,反倒在其次了。

反正儒家五经,又不会教你怎么做官、怎么收税,怎么与同事及上下级相处之类。

如何做官,终归是要先做了官,才能在实践中一点一点学会的。

而陵邑之制,几乎是最适合用于判断儒家士子屁股歪不歪、三观正不正的标准命题,且没有之一。

盖因为陵邑之制的根本,就是打击地方豪强,以减缓、遏制土地兼并,并从源头上杜绝门阀世家诞生的土壤。

而地方豪强,又是儒家天然的幕后金主、基本盘,儒家更是地主豪强最坚定的政治代言人。

这就使得‘陵邑之制’这四个字,总是能看出一个儒生,究竟‘儒’到了怎样的程度。

比如儒家各流派中,最‘儒’,即屁股最歪的鲁儒之流;

他们对于陵邑之制的看法就是:此暴政也!

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豪强尾大不掉、地方二千石不能治,也不在乎土地兼并、底层民众还有没有生存空间。

他们只在乎他们的金主爸爸:地方豪强过得好不好。

豪强过得好,那自然是圣君在朝,海内升平,盛世降临。

豪强过得不好,也必然是昏君在位,民怨沸腾,国将不国。

任何侵犯豪强利益的政策、行为,他们都批判、反对;

任何有利于豪强的措施,他们都赞成,甚至愿意自发相助。

所以,无论是太祖高皇帝、孝惠皇帝,还是后来的吕太后、太宗皇帝,亦或是先孝景皇帝、当今刘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