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永林连忙说道:“钟书记,没想到您还关注这件事。是这样,我们和临平县、平安县都进行了对接,大家都有合作的意向。不过,具体的合作方式、分成比例等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深入沟通。”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整个东原,各个县都有自己的酒厂。白酒方面,之前做得最好的是漕河酒厂,如今平安的高粱红酒厂后来居上,特别是高粱红酒,在华北、华东地区都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建立更专业的销售渠道,维护酒厂的利益,这是势在必行的。啤酒方面嘛,临平县是第一家敢吃螃蟹的,在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还毅然建设啤酒厂。东投集团代表市政府进行投资,像这样的优质项目,胆子可以再大一点,步子可以再快一点,这是好事。”
齐永林连忙说道:“钟书记,您给个指示,我们下来马上落实。”齐永林挺直了腰板,做出一副随时待命的姿态。
钟毅摆了摆手,说道:“永林啊,我这些只能算作建议。经济活动、市场行为有其自身的规律,不能单纯依靠领导批示来做生意。具体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去谈。市委、市政府会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聊了几句关于酒的事情后,齐永林见时机差不多了,还是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工业开发区上,说道:“钟书记,是这样,我有些情况想向您汇报。”
钟毅说道:“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别那么客气。”钟毅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十分温和。
齐永林接着说:“您知道,工业开发区是在您的领导下,咱们俩倾注了大量心血才建成的。如今已经初见成效,发展潜力巨大。”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永林啊,在这件事情上,功劳是你的,我不能跟你争功。工业开发区是你一手缔造、全力推动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工业开发区。”
齐永林听完,心里感到一阵欣慰,接着说:“如今,工业开发区各项事业都处在攻坚克难的爬坡阶段,班子需要树立一个良好形象,也需要营造一个安定团结的局面。我知道,因为冬青报价的事,市委非常震怒。但是钟书记,您也清楚胡晓云同志是我从计划委员会带出来的干部,这个同志有缺点,可也有优点。这次能不能宽容一些,我希望组织上能考虑她的历史贡献,就这件事,不要再严肃追究了。”
齐永林一进门,钟毅心里大概就猜出他是来给胡晓云当说客的。
钟毅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齐永林,语重心长地说道:“永林啊,在功与过的评判上,我们部分同志存在着严重的认知偏差。不少人错误地认为,往昔立下过功劳、出过力,便理应尽情享受改革所带来的成果,即便犯下些许错误,组织也应当毫无条件地包容与理解。但这种观念大错特错。要知道,打江山固然艰难,可守江山更是难上加难。我们能有今日的局面,那是无数先烈浴血奋战、用鲜血铺就的道路。我们这些后来人,对历史究竟做出了何种实质性的贡献呢?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有幸成为领导干部罢了。我们履行工作,本就是应尽之责,从最现实、最朴素的层面来讲,我们工作是有工资拿的,这还只是抛开理想不谈的说法。若论理想,我们又为国家和人民抛洒过多少热血、奉献过多少呢?既未曾抛头颅,亦未曾洒热血,所以我们这一代,本质上是坐享其成的一代,是站在先烈功劳簿上的一代,切不可动辄提及功劳与贡献。干好本职工作,是身为干部的本分;干不好工作,那便是失职。”
齐永林坐在那里,表面上神色平静,微微颔首,可心里却早已波澜起伏。他对钟毅的这番长篇大论,内心并不完全认同。在他看来,这一代人在经济建设、社会发展等诸多方面,投入了心血与精力,实实在在地推动了进步,怎能说毫无功劳呢?但今日他前来,怀揣着为胡晓云求情的目的,自然不能在此时与钟毅辩驳。他心里清楚,今天这场谈话,如同一场谈判,自己得先抛出一个钟毅大概率无法接受的条件,而后再逐步讨价还价,争取能保住胡晓云。于是,齐永林脸上堆起笑容,言辞略带谦卑地说道:“钟书记,您的见解之深刻,思维之深邃,我实在是望尘莫及,您的思想境界,更是我难以企及的高度啊。”
齐永林话还未完全落下,钟毅便摆了摆手,回应道:“永林同志,我绝非在标榜自己思想境界有多高,我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实在之话。咱们身为干部,若总念叨自己工作辛苦,那大可以去体验一下农民,体验一下工人嘛。就拿鸿基同志处理他儿子海英的事情来说,周鸿基同志在医院里当众坚定表态,坚决要将周海英从其领导岗位上撤下来。当时,我和瑞林同志苦口婆心、再三相劝,可周鸿基同志态度坚决,丝毫不为所动。这才是觉悟嘛!”
齐永林暗自叹了口气,在心底默默感慨:“都这时候了,说这些大道理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但他并未将这想法表露出来,只是静静地听着钟毅继续滔滔不绝地阐述观点,又过了六七分钟,待钟毅话语稍有停顿,齐永林赶忙接过话茬,语气诚恳地说道:“钟书记,您所言极为深刻,从理性角度而言,我在思想层面与您确实存在共鸣,内心也是认同的。回想我担任市长的时候啊,但凡看到买花花草草这些事,同样会对相关人员提出批评。但批评归批评,我们总不能仅仅因为这一件事,就将一位同志彻底否定,完全断送其前程吧。”
钟毅听后,微微点头,认可地说道:“永林同志,你这话在理。不能因为单一事件就对干部全盘否定。然而,针对这次冬青的这个事啊,我们必须深刻反思、认真总结。我们的干部,是否真正关注到了群众生活还很困苦的现实状况?他们究竟为何敢做出如此荒唐、脱离实际的决策?我们这支干部队伍,源自群众,最终也应回归服务于群众。倘若脱离了群众,那是很危险的!”
齐永林接着顺势说道:“钟书记,我思索再三,心中有个想法。您看能否这样安排,让胡晓云同志主动写一份辞职报告,承担起应承担的责任,而后将她调配至其他岗位继续发挥作用。”
钟毅听闻,目光直直地望向齐永林,追问道:“其他岗位?永林,你具体指的是哪个岗位呢?”
齐永林连忙解释道:“东投集团吧。您也了解,胡晓云同志在工业经济招商领域具备突出的专业特长,而东投集团正急需像她这样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干部。负责对外沟通协调嘛。”
钟毅凝视着齐永林,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片刻后缓缓说道:“永林同志,恕我直言,你对胡晓云同志是不是格外关照了些?”
钟毅这话问得极为直接,让齐永林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他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故作镇定地回应道:“钟书记,您也清楚,培养一名干部,尤其是一位年轻干部,过程着实不容易啊。这就和农民种庄稼啊是一样的,浇地施肥拔草,这犯了错嘛,直接连根拔起,这就是绝收啊,我认为我们还是应当秉持宽容的态度,给予她改过自新、继续成长的机会嘛。”
钟毅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说道:“永林啊,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是有原则的。这件事从原则上来说,我实在难以答应你。可就这般直接拒绝你,于情于理又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吧,你既然都张了口,我原则同意,至于后续具体安排到什么岗位,下来再进一步研究。”
就在钟毅与齐永林于办公室讨论的时候,军分区招待所内,一场紧张的审讯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郑成刚挨个前往每个谈话室巡查,然而巡查的结果却令他愈发恼火,因为被审讯的工业开发区几位领导,口径出奇地一致,皆坚称购买的就是进口冬青,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郑成刚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径直来到工业开发区综合办公室主任郑朝平所在的谈话室。彼时,郑朝平正对着负责审讯的工作人员,神色淡定地解释着:“我真不是故意的,会议纪要里没写‘进口’这两个字,实在是当时疏忽了。不信你们去问其它领导。”
郑成刚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双手背在身后,身姿笔挺。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郑朝平。对于郑成刚而言,他为人刚正不阿,性格直爽坦率,一旦认定某人没有问题,便会秉持公正原则,宽大处理;可若是判定某人存在问题,那必定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此刻,他看着手底下工作人员询问的问题,尽是些无关痛痒、浮于表面的内容,完全被郑朝平牵着鼻子走。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重重地在审讯桌上敲击了几下,发出沉闷且有力的声响,同时眼神凌厉地看向那两位工作人员,示意他们立刻停止发问。
紧接着,郑成刚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在郑朝平身上,语气冰冷且严肃地说道:“郑朝平同志,你们提交的这份进口冬青验收单,之前我们首次前来调查时,为什么没有啊?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郑朝平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有了些慌乱,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真……真的是之前搞忘了。您想想,我们从来没经历过纪委的调查,这次被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懵了,脑子一乱,就把这事儿给疏忽了。”
郑成刚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与质问,语气愈发严厉:“郑朝平同志,我没搞太懂,其他人都在积极配合,你还在这里给我们兜圈子,你这是铁了心要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吗?你难道不清楚,有些责任的‘锅’,可不是你能随便背的!”
郑朝平急忙摆手,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言辞恳切地说道:“郑书记,我对天发誓,我们后续的工作规划,确实是打算按照进口冬青这个标准去验收的,绝没有半点假话。”
郑成刚冷哼一声,带着丝丝寒意,他的言辞也愈发犀利:“按照这个标准验收?郑朝平啊郑朝平,你当真要认识不到组织是在挽救你吗?我不妨把话给你挑明了,你只是办公室主任,就是按照领导的意思办事,怎么就这么实在啊!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其他领导在接受问询时是如何交代的?”
郑朝平道:领导,我这,确实不知道其他人咋说的,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
郑成刚道:你的意思你们的班子铁板一块,笑话,说不想着早点说清楚早点回家。我们对每个人交代的内容,都是保密的。有人已经给组织说了实话啊,说是你指使胡晓云这么干的,这份进口的冬青验收单也是你起草的。我就搞不懂了,你一个正科级的办公室主任,头咋这么硬,咋就敢写这个材料对抗组织的调查那?”
郑朝平面色犹豫,又带着一丝慌乱道:郑书记,你这不是在诈我吧!
郑成刚一脸严肃的道:你把组织当什么了,组织上怎么可能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