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刘牢之听者!尔乃虎狼其貌,虺蜴其心。初叛王恭,复负谢玄,今又叛大晋朝廷。手握北府雄兵,心怀反复狡计,三姓为奴,令人不齿。”
“尔拥劲卒数万,竟无半日坚贞。背恩则如反掌,食言犹胜饮水。致使江淮英魂泣血,建康遗老捶膺。岂独他人刀俎相迫?实乃尔心久怀枭獍!今尔拜桓氏旌旗,他日必也叛之,信义全无,必为天所弃。”
“今你背叛本王,占据夏口,妄图阻我去路,实乃自取灭亡之举。本王今将剿灭尔。非天不仁,实尔咎由自取!奉劝你一句,速速出城投降,或得全尸。悬崖勒马,或保全身后之名。需知北府刀槊之利,终不敌青史笔锋之锐。乱世多奸雄,然如尔之三易其主者,诚千古无二之耻也!望尔三思,迟恐不及。若执意顽抗,必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封骂人的信,王绪改了三回,才让司马道子满意。前两稿都让司马道子觉得骂的不够激烈,第三稿才勉强满意。
信送出之后不久,刘牢之命人送来了回信。信的内容让司马道子七窍生烟。刘牢之的回信上列举了司马道子的十宗罪。什么弑君逆天之罪、专权蔑主之罪,乱政贪纵之罪,淫祀背祖之罪。甚至还抖落出了司马道子在宫中淫乱,裸衣酗酒,淫辱嫔妃宫娥的事情。
司马道子将这封信撕的粉碎,大骂连声。若非王绪阻拦,他差点将送信的信使给砍了。
至此,双方再无任何商榷的余地,司马道子下令,次日一早猛攻夏口,将刘牢之擒拿,碎尸万段。
次日一早,战鼓声响彻寒冷的山野。司马道子的兵马发动了进攻夏口的战事。两支五千人的兵马从黄鹄山西坡和南坡发起了进攻。双方很快就在山坡上展开了厮杀。
正面的北坡的战斗也同时开始。数以万计的朝廷兵马发动了对北坡的冲锋。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占领北侧缓坡,控制夏口北城外的区域,以便让攻城器械可以运到坡上,发起真正猛烈的攻城。
虽然只是山坡上的战斗,但激烈程度完全不亚于真正的攻城战斗。刘牢之和刘裕的兵马人数虽少,但在山坡地形之中,居高临下,凭借修建的工事,倒也游刃有余。
而司马道子的兵马,便只能凭借人数的优势往上强攻。一步步的往上推进,一座工事一座工事的占领山坡。
双方你来我往,山坡上箭矢横飞,杀声震天。战斗进行到了午后,西边和南边的陡坡上的战斗让朝廷兵马死伤惨重。各五千进攻兵力死伤超过了三成,山坡上草木乱石之间到处是尸体。守方损失不大,斗志昂扬。
然而,北侧缓坡上的战斗却是进攻方占了上风。司马道子亲自督战,两三万兵马强攻长不过两里的缓坡,尽管刘牢之在北侧缓坡上安排了六千多兵马的重兵,几乎每隔十余步便建造了简单的工事,配备了大量的弓箭手。但是,在潮水一般汹涌的朝廷兵马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下,战线一直往后退却,到午时已经只剩下了山坡上方的不到百步的距离没有被突破。
在攻方将领的组织之下,进攻方集结了五千兵马,于下方进行鼓动,打算一鼓作气猛冲上来。
北城城楼上,刘牢之见此情形,对身旁的刘裕道:“贤弟,他们要攻上来了。我看也差不多了。山坡阻敌半日,他们的死伤也有数千,已然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了。我看,外边的兵马可以抽调回城了,免遭无故伤亡。”
刘裕笑道:“自然听兄长的。按照小弟的意思,当全力拖延才是。但兄长爱兵如子,不愿他们伤亡太多,我自然也尊重兄长的意思。”
刘牢之呵呵笑道:“贤弟,我的兵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极为宝贵啊。近年来伤亡不少,我确实很痛心。后续补充的兵马终究不能同我北府军相比。倘若守山坡的兵马,倘若全是我北府军将士的话,那么敌人别说半日了,一天也未必能攻上来。其实,死伤些兵马倒也没什么,关键是,为兄想见识见识贤弟火器的威力了。他们攻上来,正好轮到你的火器发威。我也开开眼。”
刘裕大笑道:“好,便请兄长指教。”
一声令下,北坡上坚守的两千兵马迅速撤离回城,见此情形,司马道子等人大喜。对方放弃了山坡的防守,那便意味着可以正式推进到山顶城池之外的开阔地了。
数千兵马在半个时辰后登上了北坡坡顶。这里是一片平畴之地,距离夏口城城墙约莫七八百步。他们往前推进,准备将阵型推进到城下两三百步范围,为后续兵马器械腾出空间。
就在此刻,北城城墙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十五门火炮在刘裕的喝令之下,已经做好了轰击的准备。
对方阵型密集,正是轰击对方的大好时机。刘牢之看向刘裕,笑道:“七百步,贤弟的火器可及否?”
刘裕一笑,扬起手臂,沉声喝道:“准备……发射!”
火绳嗤嗤的冒着青烟,迅速的燃尽。下一刻,轰鸣声地动山摇,连城楼城墙都似乎在抖动。剧烈的声响让刘牢之耳朵嗡嗡作响。他骇然看向刘裕,发现刘裕早已捂着耳朵向着自已大笑。这厮早就做好了防护,却并不提醒刘牢之。
“兄长,请看!”刘裕指向城下。
但见六七百步之外,密集的敌军兵马的阵型之中腾起了爆炸的烟尘和火光。从城楼上看去,场面清晰宏大无比。那些炮弹落在了人群之中炸裂,腾起十几朵烟火,烟柱冲天而起,在滚滚黑烟和尘土上方,有许多兵士的身体如飞鸟一般在空中划过,然后如破口袋一般纷纷摔落。
刘裕制作火器,采用的是最为粗陋的办法。他才不像李徽又是计算这个又是挑剔材质,耗费巨大的精力。刘裕要做的便是照葫芦画瓢,炸药只要能爆炸,火器只要能发射便可。至于其他的,他不懂,也学不来。
这些铸造的铁炮,完全只是消耗品。因为材质的问题,这些铁炮的寿命不长,最多只能轰击数十炮便会报废。但对于刘裕来说,这已经足够。他只需要火器能够发威,至于成本和其他,那不是他考虑的问题。
说他粗制滥造,完全没有冤枉他。比如这些铁炮,原本射程只有三四百步。但是刘裕要求加厚加粗火炮炮管,加大药量,硬是将其变成了射程七八百步的庞然大物。东府军改进的火炮重不过七八百斤,而刘裕铸造的铁炮两三千斤,且强度韧性根本无从相比。不是刘裕不想,而是他根本就是东施效颦,不明白原理。
但眼下,这些火炮却已经足够对攻城方的兵马造成巨大的杀伤和威慑了。
十几枚炮弹在人群之中炸开,瞬间造成了近两百人的死伤。这点死伤也许不算什么,但是这火炮的轰鸣,爆炸的巨大威力,肢体碎裂的惨状,令人不能理解的杀人手段才是最令人惊恐的。火器已经在大晋不是什么秘密,每个人都听说过火器的厉害,但是他们永远想象不到这东西带给他们的恐惧和震撼。
“轰轰轰轰!”
第二轮炮击在不久后降临,血肉横飞烟尘滚滚的场面再一次出现。城下兵马惊骇之极,他们开始鬼哭狼嚎,向着缓坡退去,一直退到坡下,才在督战队的呵斥下心有余悸的站定。
“兄长,如何?”刘裕得意的向刘牢之问道。
刘牢之没有说话。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初在京口城中,被东府军火炮轰击的情形,想起了那时被支配的恐怖。
“贤弟,不知你这火器,和徐州李徽的火器相比,哪个更厉害。”刘牢之沉声道。
刘裕一愣,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来。冷笑道:“那要对垒了才知道呢。不过我想,未必输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