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时间紧迫,容不得慕容农多考虑。后续敌军很快便要渡河赶来,若不赶紧解决此人,很难脱身。
突然间,慕容农拨转马头朝着拓跋遵猛冲而去。拓跋遵本来追着慕容农的马屁股兜着圈子,突然见慕容农纵马而来,倒是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迅速反应过来,在双方战马交错的瞬间,铁骨朵贴着马鞍上方尺许处横扫而至。
这是最佳的选择,双方战马交错,相距不过数尺。铁骨朵长七八尺,这般横扫而过,对方根本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除非他用兵刃挡住。但拓跋遵有这个自信,没有人敢用兵刃跟自己硬碰硬。这一扫可以说是必中的。
慕容农果然没敢硬接,他像是吓傻了一般居然没有半点反应,纵马冲来,像是送死一般。但下一刻,慕容农的身体突然消失了。在拓跋遵的视野里就是如此,对方忽然消失了。消失的那一刻,拓跋遵的铁骨朵从马背上掠过,将白马的鬃毛扫的飞舞起来,在空中飘动。
拓跋遵猛然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这是战场的第六感,在对方消失之后,这种危险的感觉猛然加剧。然后,他看到了从下方斜刺里刺来的一柄闪着血光的长刀,迅雷不及掩耳一般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啊!”拓跋遵只来得及抽了一口凉气,长刀已经穿透皮甲刺入了他的肌肤。在那一刻,拓跋遵明白了,对方不是凭空消失,而是迅速滑到了马镫之下,玩了一手镫里藏身而已。
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骑术,事实上草原上的三岁孩童都会这一手。镫里藏身不过是用来炫耀骑术的一种手段而已,实战之中很少有人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处,反而放弃了优势的身位。除非是为了躲避箭支的时刻,采用这种身法。但其实骑兵的战马就是命,拿战马当挡箭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更重要的是,这么做在实战之中会在上马的那一刻造成身体的僵直,会在交战之中给对手以可乘之机。
拓跋遵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玩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所以吃了亏。而慕容农的长刀又快又急又准又狠,拓跋遵的铁骨朵根本来不及收回格挡,被这一刀刺入了胸口。
拓跋遵只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攥着了一般,整个身体在一瞬间像是僵硬了一般。他知道,自己被刺中了要害。
一击得手,鲜血顺着长刀的血槽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慕容农知道拓跋遵完蛋了。在马肚子下并不能躲藏多久,他腿上用力,翻身上了马背。战马带着他和已经僵直的拓跋遵的战马交错而过,慕容农甚至带着嘲讽的眼神和拓跋遵已经黯淡的眼神做了一个交流。
“任你力大无穷,兵器凶横,又当如何?一样死在我的刀下。”慕容农的心里如是想着。
他挺直了脊背,准备振臂呼喝,宣布拓跋遵已死。但是下一刻,他听到了己方兵马的惊呼声。
“辽西王,小心!”
慕容农骇然的同时,听到了风雷之声。他甚至没来及的回头,后背遭到了重重的一击。疼痛如闪电一般蔓延全身,肋骨的断裂声响石云层之中雷声的轰隆。
胸腹之间一阵发热,慕容农张大了嘴巴吸气,但是一口气吸不上来。反倒是一股热血从喉头喷涌而出,喷的白马的鬃毛一片血红。
直到此时,拓跋遵才仰天倒下,嘴角带着一丝最后的微笑。
拓跋遵悍勇无比,在最后关头,他用尽所有的气力挥出了铁骨朵。利用慕容农的松懈和上马之后的僵直,铁骨朵砸中了他的后心。之后,他才满意的倒下。
慕容农连续喷出了几口鲜血,嘴巴胡子上全是血。那重重的一砸,让他内腑受损严重之极。凭着一股悍勇之气,慕容农硬生生的挺住身体,双手紧紧的揪住战马的鬃毛,张口大笑。
“哈哈哈哈哈。拓跋遵已死,给我杀!”
燕国骑兵呐喊冲杀,而魏国骑兵见主将拓跋遵战死,顿时大乱。面对对方的猛冲,顿时节节败退。不久后,阵型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
慕容宝策马冲上前来,来到慕容农身边。慕容农面若金纸,身子摇摇欲坠。
“道厚,你怎样了?”慕容宝大声叫道。
慕容农笑了笑道:“太子,我没事。莫管我,快往东南冲。”
说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扑倒在马背上。
慕容宝惊骇之极,他忙命人将慕容农的身体扶住,一名骑兵护卫上了白马,将慕容农绑在身后牢牢固定住。慕容宝稳住心神,向着东南方向吼道:“冲!”
由于主将阵亡,蟠羊河东岸的大魏骑兵没有主将,顿时一片混乱。燕军两千余骑猛冲东南角,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亡命奔逃而去。
在他们突围之后不久,拓跋珪拓跋虔等人的兵马过了河增援抵达,得知情形,拓跋珪震惊不已。
看着拓跋遵已经冰冷的尸体,拓跋珪仰天长啸,悲痛之极。
“传令,给我追。务必将慕容宝慕容农擒获,我要亲手砍了他们的脑袋,为略阳公报仇。痛煞我也。”
拓跋虔当即请命,率领骑兵向着东南方向追赶了下来。
茫茫雪原之上地形起伏,加之白雪在阳光下刺眼,并不能看到远处的情形,所以也看不到对方逃走的身影只能靠着马蹄印进行追踪。不过好消息是,雪原上积雪甚厚,马蹄的足迹很是清晰,所以追踪并不困难。
但追出十余里地之后,马蹄足迹忽然分为三股,一路往东,一路往南,一路往东南方向。这让拓跋虔犯了难,不知道该往那边追赶。
拓跋虔没有考虑多久,便决定兵分三路追击。他自己率领三千骑兵往东南方向通向平城的那条足迹追赶下去。他认为,对方就算是迷惑追兵,但慕容农和慕容宝的目标肯定是向着平城方向而去的。
又追出十几里地,拓跋虔再一次遭到了难题,雪地上马蹄的足迹再一次分为三队,分散向三个方向。这一次拓跋虔犹豫了。再一次大规模分兵已经不可行,三千骑兵再分一次兵力已经不足,倘若遭遇敌人伏击,那可是麻烦事。
拓跋虔决定派两支百人队沿着其余两条足迹去追,自己依旧率领大队骑兵向着东南方向追去。
一个时辰后,拓跋虔追上了一座草原上的土包,登上之后,他发现了前方雪地里一群骑兵逃窜的身影,数量不过两三百人。拓跋虔当即下令猛追过去,不多时便将对方团团包围。但这些都是一些骑兵,并没有慕容宝和慕容农等人。询问之下,燕军骑兵交代了,原来慕容宝慕容农他们走的向东的那条路。从开始自己已经追错了方向。
恼怒之极的拓跋虔将两百多人全部杀死在雪地里,调转头来向东追。一个时辰后,他遇到了一开始分兵向东追的己方兵马。他们正在雪地里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转。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遭遇了自己遇到的情形,在追出不久后,他们再一次遇到了分开的足迹。他们选择了再一次分兵追赶,但不久后足迹分为四五队,通向四面八方。领队的将领不敢再分兵追赶,只得循着足迹在沿着向着平城方向的足迹追赶,然后遇到了拓跋虔等人。
拓跋虔大骂不已,沮丧之极。很明显自己被耍了。早知道带来鹞鹰侦查了,自己太急于追赶他们,结果反而被他们给欺骗了。对方用的便是这种分开行军的策略,只要一步错便步步错。他们只需分兵百余人便可营造出大军杂沓的足迹,而己方兵马若是少了,根本不敢追下去。
眼见夕阳西斜,天色已晚。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也不知道对方已经到了何处,再追下去极不明智。在这雪原之上,天黑之后,连个栖身之处都没有。己方已经大胜,慕容宝慕容农逃了便逃了吧,虽是遗憾,但也不必纠结。
当下拓跋虔下令收拢兵马,极不情愿的掉头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