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姑姑问,“苏明雪能去?”
宁安笃定一笑,“苏明雪会去的。”她夹着信,放在烛台上烧毁。“苏夫人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姑姑,同她年岁差不多,有一个与苏夫人女儿只差了几日的女儿?”
蓝姑姑点头,“是。”
宁安从容一笑,“她的女儿不是她的女儿。”
蓝姑姑越发不解了。苏明雪市斤摸爬滚打多年,戒备心极强,不是旁人说什么她便信的。
宁安似是读出了她心中所想,转头一笑。“若是这些话出自苏朝之口,你觉得她会信几分呢?”当她无处可去,无路可退,而有一个她一直防备嫉妒的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苏夫人的阴谋,苏夫人没将她当作女儿,她会如何选择呢?
“苏明雪并不是我们的人,让她去了,喜儿她们岂不是更危险。”
“她不去,她们才危险。”只要西凉成了苏明雪唯一的退路,她便会不顾一切,用尽一切,她会指出喜儿她们是探子。“与其暗中猜忌,不如找个人将一切挑明。”由她指出,再有旁人证实她不过是为了争宠胡言乱语,喜儿她们才能更安全些。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些时候无需分的那么清楚。
能达到目的便好。
苏夫人是不是西凉探子不重要;苏明雪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同样不重要。至于苏朝信不信这个故事,更不重要,她只需要原样复述出,说给苏明雪听便行了。
之桃匆匆跑到宁安身边,附耳低声道,“苏明雪已经找过去了,祁夫人也将从王妃处听得的事情告诉她了。”
宁安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知道了。后面受雪灾比较厉害,咱们去看看。”
小厨房的后面是一片摆了靶子的空地,维夏见宁安来了,也顾不上手中的活了,忙跑了过来。“王妃。”她行礼问候。
宁安笑着让她起身,她环视四周,问她,“塌了几顶帐子?可有伤亡?”
维夏道,“塌了三顶帐子,无伤亡。”这处是军中将士家属的聚集地以及厨房灶头。所搭的帐子不如前面的结实,仅仅用五根粗枝条支撑,绑了藤条固定,笼盖上一层皮子,糊了一层黄泥。“待会儿去伐些树木加固,重新支起了便行了。”
“这几日大寒,莫要冻伤了。”既然来了,便要慰问,自然不能端着身价。宁安提着裙摆,毫不犹豫走入泥泞中。“之桃,你去看看军营的药材够不够,若是不够便从城中采买,这等气候,药材定是不能缺的。还有,差人去城中多买些姜来,给大家早晚熬姜汤御寒。”
“是。”之桃应下,转身便去安排了。
维夏笑道,“阿家嫂子她们正在和黄泥,待会儿帐子支起来,十三郎他们忙完了,来帮着将黄泥糊上便不冷了。”这些黄泥看似普通,却是极其御寒的。
箭矢声传来,宁安惊讶,“还有人练靶?”
维夏小跑去了靶场,看清人后便跑了回来。“是石大人。”石君手下均是射手,虽只有三十人,却无不擅发连珠箭,在马上能挽百二十斤的强弓。
维夏见宁安面上好奇,便问她,“王妃可要去看看,王爷正在带人同他们演练。”两两对战,多对一,围剿破阵,是军营几乎每天都会排练的。
宁安怕扰了他们训练,便是好奇,也还是摇了摇头。
蓝姑姑道,“咱们离的远些看,倒是无妨。”
几人走过去,石君的三十位弟兄每人三箭连珠,九十支箭作一波,用以欺敌。肃宁所带的小队并非不知晓军事之人,见到箭雨并不惊慌,极快列队布阵,搭建起铁盾,抵挡箭雨。
“任何一门武器,均是有弱点的。箭雨若是遇到不通军事之人,倒是能以十对百。铁盾虽可以抵挡刀剑,却沉重笨拙,移动缓慢,只能守不能攻。”蓝姑姑在一旁解释道,“一次次练兵,一次次对敌,是为训练士兵,也是为找寻破绽与填补之法。”她看着宁安又道,“便如苏瑜,便如燕笑。今日王妃能一气之下‘猫捉老鼠’,让苏瑜自食其苦果。可若她们是朝中高官之女呢?是皇亲国戚呢?是王妃轻易动不得的人呢?”针对不同的敌人,自有不同的方法;不同的敌人用想同的法子进攻,自然也要有不同的应对方法。“又如穿衣打扮,秋日里做的桂花花钗,长安公主戴着好看灵动,定国公主戴着便稍显逊色。”
蓝姑姑在教她,也在敲打她。莫要因为应州城的女人好对付,便放松了警惕。苏瑜算不得什么,燕家姐妹也算不得什么,真正厉害的是如今王爷的那些姨娘,以及日后入后宫的那些。便是如今温顺如羊,也断断不能小看轻视。
宁安笑着,眼底藏着一丝冰冷的戾气。她明白,她如何不明白。她的王爷 便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要啃上一口。日后不仅会有她轻易动不得世家女,还会有云发丰艳,峨眉皓齿,聘婷婀娜的宫女们。而王爷对她的爱,如今有,谁又知道日后会如何呢?还是权势金银最能让人安心。
宁安不自觉轻叹一声,“好累。”
蓝姑姑笑道,“王妃觉得累,可王妃如今的一切,却是旁人绞尽脑汁,用尽心机都寻不来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瞧着王妃也是乐在其中。王妃擅棋,与王爷也常常对弈。为除一患又惹出更大一患,费不完的心机,从没有尽头。看着累得慌,可其后的春风得意又岂是言语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