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整个花船内外,竟然鸦雀无声。
大少看看左右,只见众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眼神直直地盯着台上,一脸沉醉。
他心中疑惑,这是啥情况?莫非这曲子他们不喜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往常听曲,一曲终了,喝彩声、叫好声那是不绝于耳。现在这是啥情况?
正当他满心狐疑时,王夫之率先回过神来,缓缓起身,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大喝一声:“好曲。”那声音清脆有力,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花船内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声:“好!好一个绝妙的曲子!”
“这曲调,当真是一绝!”
外面的人也纷纷响应,欢呼声此起彼伏。
陈子龙站起身来夸赞:“师弟好才艺,为兄从未听过如此鼓动人心之曲。听得为兄,心情澎湃,恨不得马上投笔从戎,投身军武,英勇杀敌,战场杀敌。
此曲兄记下了,定当传颂天下。”
“我等也记下了,此曲理应传颂天下。”
姑娘们则手持丝帕,轻掩嘴角,眼中满是惊讶与赞赏。
大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非曲子不受欢迎,而是太过精彩,把众人都深深吸引,沉浸其中,以至于一曲唱罢,竟一时忘了反应。
大少忙拱手回礼:“见笑,见笑,兄长过奖,弟汗颜。”
李凌波掩口笑问:“公子此曲真是鼓舞士气的好曲子,听得奴家这些姑娘们都想从军了。想来其它曲子定也不凡。”
程风笑笑:“是否不凡,诸位听后便知,本公子再唱一曲有关学子的曲子,即然是关于学子的曲子,那肯定是要欢快的,喜庆的才行。
本公子望大家喜欢。”
“虚谷公子请,我等定洗耳恭听。”
程风再次站在花船中央,用很可爱的表情,很活泼的舞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杂货铺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文钱。
青白娘子和老和尚,到底为啥要水漫金山?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嘴里的零食 手里的话本,心里初恋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好奇 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
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
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
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的同学,
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假期 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
哦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
“好,好曲子。”
“公子,好听是好听,可是有些言语听不懂,啥是黑板?啥是水彩蜡笔?啥是万花筒?”
大少刚唱完,在一片叫好声中,竟然听到了这么多的问题,顿时就有些头大。
陈子龙也跟着重复:“是啊师弟,啥是黑板?啥是粉笔?啥是水彩蜡笔?啥是万花筒?”
王夫之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大少,看样子是很想知道答案。
大少叹息:“黑板就是东番岛上好学堂,先生用来写字的工具,粉笔就是先生用在黑板上写字的笔。
因为方便擦除字迹,特别适合先生教学生用,你们如果有机会到东番岛的学堂去,就能看见这种教学工具了。”
陈子龙点点头:“有机会一定要到东番岛去看看。”
“对,机会一定要到东番岛去看看。”众学子都点头。
大少哈哈大笑:“如果哥哥们愿意到东番岛去看看。本公子保证,苏禄郡主是非常欢喜的。
本月初十有船来南京接工匠去东番,哥哥们如愿同行,明日就了准备,找夫子请假出门游学,我们正好可以同行。”
王夫之眼前一亮:“虚谷也要同去?”
大少点头:“事件是弟促成的,弟自然是要去给苏禄郡主交代。”
王夫之大喜:“那没说的,兄愿意同去。”
陈子龙想了想:“我也同去。”
花船内众学子也有十几人应声:“我也愿意同去。”
程风笑笑:“愿意去的先找子龙哥哥报个名,到时好一并通知。”
纨绔公子们在商量游玩事宜,歌姬们不敢打扰,直到商量好后,李凌波才笑道:“公子好才情,此曲果是不同凡响,听得奴家都想去看看。”
“姐姐们如果愿去,本公子自然是求之不得。为了感谢姐妹们的支持,本公子想起一曲,最是和姐姐们的情景。
只是此曲伤感,本公子有些不敢唱,怕姐姐们听了会痛哭。”
李凌波坐正:“听了会疼哭的曲子?奴家好奇的紧,公子如愿吟唱,奴等感激不尽,更愿意洗耳恭听。”
大少看看几位歌姬:“姐姐们可想听听?”
“奴等愿意洗耳恭听。”在场的几位歌姬纷纷点头。
大少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唱给姐姐们听,姐姐们听了可别哭就好。”
大少清了清嗓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歌词,对一些不合情节的做了一下改动。
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眼睛里就含上了眼泪,一首《歌姬泪》脱口而出。
“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
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心酸向谁说。
啊,有谁能够了解,做歌姬的悲哀,
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
啊,来来来来唱曲,琴弦开始拨动,
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
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
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心酸向谁说。
啊,有谁能够了解,做歌姬的悲哀,
只有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
啊,来来来来唱曲,琴弦开始拨动。
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
大少还没唱完,已经听到了抽泣声。
歌声刚停,就听到船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好曲子,难得虚谷公子懂得我等下贱之人的苦楚,今日虚谷公子的花费,老身请啦。”
大少闻言,回头一看,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从后台走了出来,众歌姬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妈妈。”
大少一听众歌姬的称呼,顿时明白,这女人就是春风楼的老鸨子。
大少很有礼貌的拱手行礼:“见过老板娘。”
女人一楞,不知道这位虚谷公子为何叫自己老板娘,但还是回了一礼:“老身李丽华,见过虚谷公子,公子万福。”
程风躬身一礼:“山东登州府程风程知秋,见过李大家。”
“程公子客气,老身听公子新词,似乎对我等风月之人颇有同情,老身很是感动,自然也想知道,程公子对我等妓家如何看待?”
“这个,不瞒李大家说,是有些不一样的看法,只是这种看法,以现在的礼教主体有冲突,固不敢明说。
不过,我们虽然不能说现在,但可以说古代。在唐汉以前,歌舞是雅事,是同礼相辅相成的,古称礼乐,是同国家祭祀,相辅相成的两大基本之一。
秦,汉,唐时,君臣同舞,君臣同乐,还是雅趣,其高贵程度,可见一斑。
先秦时期的诗经,秦时期的韵,汉时的赋,唐时的诗,宋时的词皆是如此。
但至北宋之后,乐突然就变成了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竟然以娼同流。
会出现这种变故,想来是有心怀叵测之人,为了一己私利而故意为之,坑害了众多善乐,乐舞之人,时为不公。
在我看来,无论是歌舞,杂耍,戏曲,戏法都是高雅的技艺,民族瑰宝。
你们也不是下贱之人,你们是传承民族瑰宝的艺术家,学以致用的践行者,从这些方面来说,你们不但不下贱,反而具有高贵的气质和修养。”
众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是艺术家,但是从字面意义上也能理解艺术家是好还是坏。
“师弟,咱们今日是来听曲的,万不可信口开河。”
眼看着大少越来越口无遮拦,越说越带劲,陈子龙忙站起身来打断了大少的即兴演讲。
“李大家,诸位贵客见笑,我师弟年纪小,说话喜欢胡言乱语,大家莫要当真。”
“陈公子说得对,今日是来听曲的,只说曲调,不谈其它。
姑娘们,把虚谷公子教大家的曲子再唱一遍。”
李丽华也是满脸笑容,向四周宾客行礼打圆场。
李凌波也附和起来:“姐妹们一起来,温习一下虚谷公子的新曲。”
花船上再次响起了丝竹管乐之声,新曲调也随着反复的传唱,很快传遍了秦淮河畔所有的花船。
虚谷公子的名字,也随着这些新曲传满秦淮。
歌姬们轮番吟唱,众游客也随声轻吟,大少坐在茶桌前,听着雅音绕梁,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大少写得专注,陈子龙,王夫之摇头叹息,担心大少从此上头,陷入泥潭不能自拔。
直到华灯初上,游兴未尽的大少才被陈子龙强行抱走。
送走虚谷公子一行纨绔,李凌波回到花船,见丫鬟顾媚儿递过来一张纸,眼睛里充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见丫鬟的表情奇怪,李凌波很好奇,纸上写了些啥东西?
定睛一看纸上的字迹,差点刺痛眼睛,好丑的字体。再看书写人,登州程风。
没想到那虚谷公子文才斐然,字却写得如此的丑陋,一看就是刚才启蒙,还没好好练习的那种水准。
只是看了纸上的词句,令李凌波感慨万千。
念奴娇·叹李凌波
山东登州程风留
秦淮烟水,正波摇月碎,风抚垂柳。画舫笙歌音袅袅,曾记凌波仙秀。素手调弦,朱唇轻唱,艳绝金陵右。身姿摇曳,韵惊多少佳偶。
忆昔初入章台,才情倾众,未惧欢场囿。心向情真寻爱侣,怎奈尘缘难守。世事无常,繁华终散,梦断黄昏后。空余残照,悄吟离恨依旧 。
新词读完,李凌波已经是热泪盈眶,掩面痛哭,只一面之缘,虚谷公子对自己竟然如此了解。
要不是这虚谷公子年纪太小,李凌波都以为小孩是爱上了自己。
几月后,大少的新曲传遍了大江南北,御赐大明游玩使程风,程大少爷的风流名声,也在大明各地的青楼楚馆传播开来。
新曲的曲名也被称定为新的词牌,虚谷公子的才名也得到众风流才子的认可。
不少的风流才子也开始遵照程大少爷新曲的格式,开始填词,各种新词不断的出现。
同时,程大少这一通艺术新理论,也伴随着他的新曲牌,传遍了大江南北,虚谷公子也在大明各地青楼楚馆留下了一个好名声。
同时这些新曲调核心说辞也传进了仕林,传进了朝堂。
也遭到了部分读书人的唾骂,大少的这一套说词,被仕林定性为歪理邪说,也引起了朝中文官的不满。
当这些传闻传到袁可立耳朵里的时候,袁可立也是气得暴跳如雷。
不过他倒不是为这些歪理邪说生气,他生气的是这小子,小小年纪就敢去逛青楼。
还在青楼说了这么一大堆,有伤风化,大逆不道的话。临走还给那青楼名妓填词,真是太过分。
袁可立很想把这无法无天的小家伙抓来狠狠的揍一顿,可惜这个时候,大少已经跑到台湾去了,想揍也抓不着人。
但是,大少跑去台湾,这事也不能随便过去,京城里弹劾程风,胡言乱语,扰乱纲常的奏书,雪花般的飞进紫禁城,堆满了崇祯皇帝的御案。
没想到这小子,小小年纪竟然就去逛青楼,还在青楼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搞得崇祯皇帝也兴奋不已。
他很想知道,那个袁可立知道自家小徒弟九岁就逛青楼,不知脸色是何变化。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的词,填得还是不错的,但还是想下旨把他招回北京来打一顿。
要不是英国公,定国公,定远候几个老头出言嘲笑满朝文官,吃饱了撑的,竟然不知道什么叫童言无忌!
都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还同一个不知香臭的孩童争口舌长短,也不怕传出去被世人笑话。这弹劾程风的闹剧,才算是暂时的偃旗息鼓。
但是文官们都达成了一个默契,以后等着熊孩子长大了,最多让他考到个秀才就算完事。
在往上走,无论谁做主考官,都不能让他上榜,算是彻底断了大少科举上进的路。
虽然大少根本就不会走科举这条路,他连童生都不会去考,更别说更高的了。
……
十一月初九,淡水终于来船,船队是东海舰队排出来的,领队的是长白山号舰长种花敬德。
随行的有陈江平,王光忠的步兵运输舰和正在试航行的两艘综合医疗保障船,901扁鹊号,902岐伯号,开船的都是船厂的人。
一下来了五艘船,两艘医疗船还是空的,两千多工匠及其家属共一万二千多人,一次就能轻松的运走。
十一月初十,曹金虎,月儿,木兰等开始组织工匠们登船。王夫之,陈子龙,黄宗羲,方以智,都来程家大院。
特别没想到的是吴昌时,陆世仪竟然也在南京,两人听闻可以到东番岛去看看,也要同行,陈子龙只能把二人一同带来,这让大少惊喜不已。
马上就要离开,大少对柳隐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的守着家,好好的跟着先生学本事。
诗词琴画方面也可以多去找老师和师母请教,需要用银子就找吴掌柜支取,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