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从张二勇和吕梅对话里抠出的名字。
满屋嘈杂突然静了一瞬。
蛤蟆镜摘下半边镜腿,眯眼打量她:“刘哥不在,要打牌去外头桌。”
“不,我爸说了,里面打的大。”她故意抖开手里攥着的布包,露出半截十元的纸票。
这是她专程从超市里面带出来的“诱饵”。
果然,里间传来竹椅拖地的刺响。
一个穿的确良衬衫的中年人从牌桌后站起来,手指上的金戒指着实晃眼:“你是吕建国介绍的?”
吕婉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她认得这张脸。
年底严打时在公审布告上见过,罪名是“聚众赌博”的刘大奎。
吕婉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是啊。”
刘大奎眼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你们不是闹掰了吗?”
吕婉心中一跳,面上扯出个混不吝的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刘哥呀!我们……不是我爸非要跟我断绝关系吗?我这不是想着他欠的钱,我替他填窟窿。兴许他就不和我闹了不是?”
她故意把布包往桌上一拍,纸票和硬币哗啦啦散开,引得周围几桌人直勾勾盯着瞧。
刘大奎的金戒指在电灯泡转了个圈。
他忽然俯身逼近,烟臭味喷在她脸上:“可我听说……你爹和你断绝关系之后,你还把他赶出了家门。”
吕婉猛地拔高声音,学着村里泼妇骂街的架势一脚踩上板凳,“那是他活该!自个儿赌输了拿我撒气,我能惯着他?”
“但钱这东西……”她指尖捻了张纸币甩得哗哗响,眼底透出股贪婪的狠劲儿,“谁嫌烫手啊?”
满屋寂静。
墙角的煤炉子“噼啪”炸了颗火星,刘大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抬手拍在吕婉肩上,力道大得她险些栽倒:“够泼辣!不愧是能开得了超市的人!”
说罢他扭头朝里间吆喝,“瘸子!给这丫头腾个座儿!”
竹帘子一掀,吕婉瞳孔骤缩。
油腻腻的八仙桌旁,张二勇正翘着二郎腿数粮票和纸币。
他脖颈上那道被周玉华抓破的疤还泛着红,留了疤。
见到吕婉时,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还多了些兴奋:“喲,是吕婉丫头啊!”
吕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强行压下心头的怒气和怨恨,客气地截住了他的话头。
她面上表现出一瞬间的惊喜来:“这不是张叔吗?你什么时候也来了县城啊?”
说着,她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上回您和玉华婶的事儿闹的挺大的,我爸还说得帮帮你,谁知道回村几次,都不见你呢!”
她故意把“玉华婶”三个字咬得极重,眼见张二勇脸色铁青,她心里那团火终于找到缝隙烧起来。
父亲之所以欠下赌债,少不了张二勇使坏!
一旁的刘大奎仿佛是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弥漫的敌意,只是冷笑着将金戒指“当”地敲在搪瓷缸上。
如同发令枪响起一般,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