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裤一回头，正好和邻桌李清岩的目光相遇。
便说：“师傅，请您帮我们照张相好吗?只要把这个小方框对准我们，别漏掉一个，按一下这个小钮子就行，这相机是自动的。”
李清岩欣然同意。不过也有点好奇，吃吃饭，怎么想起拍张照片呢?
随即问了一句：“有什么喜事吗?”
喇叭裤挤进他们中间端起酒杯笑答：“哥们儿心里痛快。这顿饭，体面!是我们小组挣的奖金。”
说罢，十四个人把酒杯碰得乒乒乓乓地响。
酒从杯子里溅了出来，仿佛他们心里翻腾着的那股激情，也随着溅了出来，使他们想笑，想开怀大笑。
李清岩按下快门，回到座位以后他有些心不在焉，把注意力放在邻桌这些年轻人身上。听他们欢快的说着。
“今天这杯酒要敬小东一杯，咱们小组从让人挤兑到先进班组，他这个组长功不可没！”
浓眉大眼的男人摆着手说：“这话说得，好像我杨小东一个人包打天下似的，应该大家一起干一杯！”
李清岩探过头，好奇的问喇叭裤，“为什么挤兑你们？”
喇叭裤不忿的说：先进集体是群众评议的，要按车间主任的意思，我们全是刺儿头、杠头。想选先进?没门儿!一边呆着去。就这，还净找岔子呢。”
挨着喇叭裤的小青年说：“还提他那个车间主任干什么，反正咱们也没偷奸耍滑，力气全卖到这儿了。要是他家的买卖，我才不干呢。可工厂不是他家的，工资也好，奖金也好，是国家给的。”
李前进带着莫名的笑意说：“看来人们都不怎么喜欢当官的，哪怕是个很小的官。”
说完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接着说：“可是人们又喜欢当官，然后变成他们讨厌的样子。真是奇怪？李叔，你觉得你怎么样？”
李清岩笑着指了指他，呷了一口酒说：“骂是免不了的，皇上老子也有人骂呢，自古皆然。”
李前进嘿嘿一笑，“李叔，你想得还挺明白。”
“臭小子，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也得替我补上。”
李清岩又侧过身去，问他椅子后吐槽车间主任的小伙子问：“怎么对车间主任那么大意见呢?”
小伙子愤愤不平的说：“别管我们干得多卖劲，他老跟人家说，我们组没好小伙子。就拿小宋来说，”
他抬起下巴，往一个蔫蔫腾腾、心事重重的白净小伙那边扬了扬，压低了声音说：“他就干了一件顶漂亮的事。把我们医务室的厂花追到手了！”
李清岩纳闷：“可他怎么不开心呢?”
没房子呀。”喇叭裤接话。
“哦。”李清岩了然。
现在市里所有工厂都缺房子。那一摞摞的申请报告他也头疼。
城市就这么大，哪有那么多地盖房子？都盖房子城市还怎么发展？
扭回头，他看见李前进在一边撇嘴，哼了一声：“你小子，又在肚子里说什么怪话呢？”
李前进没想到被逮个正着，他也不客气的说：“把厂领导的住房面积和工人的平均一下，肯定能腾出不少房子。”
李清岩拿筷子敲了他一下，“又耍小孩子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