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摇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王筠。
半年时间过去,他能看出来,王筠并未走出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但心理上的创伤,并未改变她世家贵女的风度和教养。
她依旧容颜绝美,风采照人。
柴令武忽然觉得,养这么一个美人在身边,似乎也挺养眼的。
迎上柴令武审视的目光,王筠小脸上浮现一抹怯懦之色。
她不确定,柴令武今日问她这些问题,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柴令武看出她的不安,冷不丁问道:“王筠,你现在是否还对皇家心怀怨怼,或是抱有复仇之念。”
王筠被问住,小脸微微有些苍白。
她否认道:“奴婢不明白小郎此言何意,奴婢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侥幸得小郎庇护,方能苟延残喘罢了。”
柴令武静静的看着她,一双眸子亮得像是能看穿一切迷雾。
王筠越发不安与怯懦,生怕柴令武继续追问,忙起身行礼:“小郎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奴婢这就告退去忙了。”
柴令武不言,不言就是没同意,但也不拒绝。
王筠转身退去,脚步有些慌乱。
柴令武对着她的背影说道:“人生不是话本子,没有那么多重来一次的机会,孤女向皇家复仇成功的事情,现实中也不可能发生,何况,你父亲死得也不冤枉,你……好自为之。”
王筠脚下一个踉跄,没有回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柴令武脸色趋于平静,忍不住摇摇头。
王筠的小心思,瞒不过她,也不可能瞒过李世民那样的人精。
但柴令武也不想多说什么。
正如他所言,生活不是话本子,孤女隐忍,向皇家复仇成功的故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世界。
因为真正的孤女,连皇家之人的面都见不到,更遑论复仇。
纵然侥幸能见到,也不过是平白搭上一条性命,不然杨妃在李世民身边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是杨妃了。
目送王筠走远,柴令武也起身出门,准备去解决和亲之事。
之前他心中有一个粗略的想法,但始终未能形成体系,治标不治本。
方才与王筠随口聊这几句,给他提供了一个完善内心想法的思路。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试试。
一路行至中庭,柴令武唤来黄元,吩咐道:“黄元,你持我的拜贴,去请吐谷浑与高句丽的使节,前往曲江池一叙,就说我请他们游园子。”
黄元一愣,不解道:“请吐谷浑与高句丽使节游园子?”
柴令武点头:“对,快去。”
黄元有些迟疑:“包曲江园,要花不少钱啊。”
柴令武顿住,咂嘴道:“要花钱啊,那算了,随便找个不要钱的地方,反正就说我请他们一聚吧。”
黄元试探道:“不要钱的,那就清渠边上的园子如何?”
“都行,速度快一点。”
柴令武点头,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反正他是奔着恐吓两国使节去的,环境反而无所谓。
吩咐黄元去请两国使节,柴令武又让王胜去给李承乾递了一张拜贴,说了明日要去东宫拜会的事情,这才带着几名亲卫慢条斯理的出了国公府。
清渠连廊,作为长安城中一大盛景,虽说不如曲江池那般驰名中外,却是城中百姓们消暑纳凉的好去处。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要钱,百姓也能在里面游玩。
柴令武带着亲卫来到平缓的水渠畔。
亲卫们迅速在河边清理出一块空地,在空地上摆上矮桌和零嘴。
等了没一会儿,便见街道尽头浩浩荡荡的驶来两支马队。
两支队伍各有三四十人的样子。
其中一支是标准的草原人打扮,一身油光水亮的羊皮袄子,头发扎成许多小辫,光着大脑门,腰带上镶嵌无数金光闪闪的金银,像是生怕别人以为他们没有钱似的。
这支队伍为首的长须老者身上,更是夸张到连袍子上都挂着无数宝石。
如此浮夸的打扮,不用想,定是吐谷浑的使节无疑。
另一支队伍则是标准的汉人衣冠打扮,长相,外貌也和汉人无异。
唯一的区别就是身材略显干瘪瘦小,像是常年吃不饱肚子造成的营养不良似的。
而这支队伍为首之人,却是一个身材精瘦干练的青年。
青年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相还算俊朗,一双鹰眼环顾间颇有威仪。
马队在靠河止步,两支使团的护卫下马,迅速与柴令武的亲卫将园子封锁起来。
老者与青年则是联袂上前,来到柴令武跟前站定。
老者单臂横胸,行草原礼节。
青年则是拱手抱拳,作揖行礼。
“下国使臣慕容伏威,渊盖金,见过上国公卿!”
两人齐齐出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柴令武挑眉,诧异的目光看向青年:“你就是泉盖苏文?”
青年一愣,神色间有些茫然。
他摇头,不卑不亢道:“下臣未曾在我朝入仕之前,确有一俗名为苏文,但下臣复姓渊盖,并不叫泉盖苏文!”
柴令武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也没有出声反驳。
现如今,他的确还叫渊盖苏文或者渊盖金。
但柴令武很清楚,等到李渊去世之后,为避李渊的讳,他的汉名便会改成泉盖苏文,并成为李世民此生最大的宿敌之一。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连柴令武都没有想到,现在才贞观五年,长安便已经集齐了大唐贞观年间到高宗年间对外三大宿敌的其中之二。
就差一个噶尔东赞,初唐两朝的三大宿敌便齐活了。
话说,他要是想法子将慕容伏威和泉盖苏文都弄死在长安,那大唐岂不是直接少了两大威胁?
或者,想法子将禄东赞也引到长安来,一起弄死?
柴令武如是想着,嘴角不自觉浮现瘆人的笑意。
目睹了柴令武的表情变化,慕容伏威与渊盖苏文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发紧。
怎么感觉,这位邀请他们前来赴约的年轻公爷,笑得很不怀好意,还很不安好心的样子?
“不知上国公卿唤我等起来,有何指教?”
慕容伏威年纪大,见识广,纵然心下觉得不对劲,还是硬着头皮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