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懵逼。
这些日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一看这将士懵逼的样子,柴令武就知道他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他深吸口气,沉声道:“我发觉两侧的山头都被雾气笼罩,这说明山上很可能在下大雨。”
“山上在下大雨?”
那将士更懵,心道河面上不也在下大雨吗,这有什么奇怪的?
柴令武见状,干脆直言道:“我的意思是,山上的雨,肯定比河谷里的要大,说不定会有发山洪的风险,咱们要不要找个能靠岸的地方,先上岸避一避?”
一听这话,那将士顿时变了脸色,面露焦急道:“公爷此言当真?”
“我也是猜测!”
柴令武也不敢保证,他前世虽然也在这条江上坐过船,但那个时候,这条江已经成了闻名天下的风景名胜,到处都有安全措施。
再者,他去的时候,也不是雨季。
而且这个时代的岭南,完全还是未开发的不毛之地,与千年后的岭南,有本质上的不同。
听见柴令武说他也是猜测,那将士脸色稍缓,点头道:“这几日岭南这雨,下得确实有些邪性,公爷稍等,末将看一下,这附近可有供船停靠的地方。”
“好!”
柴令武点点头,缩回船舱,又去叫来鼻和眼,让他们帮忙将房间里漏水的地方修补好,这才松了口气。
鼻和眼修补好船舱之后,也没有离去,而是取出地图开始看起行程。
“咱们在漓水上游,距离桂州,约莫还有不到八百里的路程,若是一直按照现在的速度前进的话,最多十日,便可抵达桂州城。”
鼻看完地图,确认了坐标之后,得出一个还有十日路程的结论。
柴令武下意识点头,刚准备接话,窗外忽地天光大亮,紧接着,阵阵雷鸣声传来。
“岭南这鬼天气,怎么回事?”
这下,连鼻都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很是忧心他们的任务到底能不能完成。
这都快到桂州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轰隆隆的雷声传来,让柴令武下意识的心下一沉,当即也没了说话的兴趣。
“雷暴,又起雷暴了!”
这时,门外忽地传来水师将士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
房内四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这小小的漓上,怎么也会起雷暴?
“我去看看!”
眼起身准备出门,才刚走到门口,船只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四人齐齐脸色一变。
柴令武赶忙一把将谢知书搂进怀中,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床沿。
眼回过头,一脸凝重地对着鼻交代道:“保护好公爷和夫人,我去去就来。”
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与此同时,甲板上,一众水师将士也在尽可能控制船体的稳定,同时不断挥动旗帜,向后面的几艘船发出准备靠岸的消息。
浪越来越大,雨也越来越大。
虽说在大江上,比这么大的浪,比这么大的雨他们也不是没见过。
但岭南之地的雨,处处透着邪性。
连漓水上空都能出现雷暴,这是一众水师将士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一名校尉沉声下令道:“前方二十里处,有一片分流漓水的浅滩,适合靠岸,马上给后面的兄弟打信,让他们千万跟紧,万不能进了分流河道,不然就驶进僚人的地盘里去了。”
“是!”
所谓分流河道,就是河水到了一个地方,突然分裂成两股,流向不同的方向,往往在分裂几十里或是几百里之后,又在下游汇拢。
岭南多山,河流也是支离破碎。
如漓水这样的大河,更是有着无数条支流与分流河道。
一旦走错,就很有可能要绕出几十里甚至几百里的远路。
当然,饶一下远路,都还算是好的。
关键是,如今岭南叛乱的僚人尚未平定,除了少数城池之外,几乎每座山里都是僚人的地盘。
若是一不小心踏足僚人的地盘,很有可能连全尸都留不下。
“轰隆,轰隆隆~”
雨幕之上,雷声越发密集,云层也越来越厚。
五艘小舟在水浪中荡漾,像极了无根的浮萍。
船体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浪头也越来越大,几艘船上原本还算淡定的水师将士,也忍不住惊慌起来。
因为他们已经看见一座座山坳间,不断有浑浊的水柱喷涌,而且越来越大。
这就说明,山里不仅在下大雨,而且大雨隐隐有要成灾的架势。
因为,岭南的山林很原始,若只是一般的雨,山上的林子便能尽数吸收。
只有林子里无法继续渗水了,雨水才会汇聚成小溪向低处流。
“真是见鬼,才二月份就开始发水,特娘的,这到底什么鬼地方?”
船上已经立不住人,一名校尉抱着桅杆,忍不住低声怒骂。
其他水师将士,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各自找了地方躲藏,准备一到分流河道,便立即停靠上岸。
而船舱里,柴令武更是已经被晃得快要晕船了。
他死死的抓着床沿,保证自己不被甩飞出去。
谢知书缩在他怀里,死死的抱着她的腰,身体微微颤抖着。
船是江南的主要交通工具,她不晕船,但她害怕翻船。
江南水师的船稳定性再好,也不可能一直经得住这么摇晃,要是船翻了,以漓水现在的浪头,他们根本不可能游到岸边。
感受到怀中人的情绪,柴令武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安慰道:“没事的,别怕,就是一阵雷暴,过了就好了。”
“嗯!”
谢知书轻轻嗯了一声,将柴令武抱得更紧。
一旁,鼻倒是安稳如山,这主要得益于他的体重和身躯。
但他的脸色很难看,有一种刚刚花几十万彩礼娶了老婆,却发现老婆是变性人的破碎感。
“不行,这风浪太大了,船必须立即靠岸,不能在等了!”
突然,他站起身来,一脸坚定的准备出门去看看。
“砰~”
这时,房间门突然打开,门板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
眼阴沉着脸进门,沉声道:“公爷,我问过水师的兄弟了,前方数里处,便有一处浅滩分流河道,他们准备到浅滩上靠岸停船。”
“数里是几里,还要多长时间?”
柴令武已经快忍不住了,这船晃的,比他去游乐园坐海盗船还他妈离谱。
此外,他实在不太敢赌这个年代的船的质量。
万一船突然散架,就凭他那狗刨式的游泳技术,他必死无疑。
“可能,还需要盏茶功夫,现在风浪太大,水师的兄弟也不敢将船开得太快。”鼻扶住门框,沉声回答。
柴令武刚准备点头,下一瞬,眼前顿时天旋地转。
同时,耳边忽地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不好,是山洪,山洪来了。”
“快靠岸,快!”
“给后面的兄弟发信号,快啊!”
柴令武彻底被晃晕,他怀中的谢知书更是被吓得惊叫出声。
眼和鼻也是瞬间脸色大变,迅速上前抓住柴令武和谢知书就往甲板上带。
这个时候,船舱里是不可能待了。
否则船一侧翻,连游都游不出去。
甲板上,一众水师将士已经彻底乱作一团,喊叫声震耳欲聋。
柴令武扶住门框,看向船尾,只见上游的江水上,一道数尺高的巨浪正滚滚而来。
洪水来了!
他陡然瞪大眼睛,心中一瞬间浮现莫大的惊惧。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