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很想反驳杰利·查拉图，但他同样清楚，人性便是如此，不是杰利·查拉图过于悲观，太蔑视人性光辉的一面，而是这位情报工作者见识了太多真实的悲剧。
认真思考后，他抓住了关键。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看似说不通的那些，比如既和‘玫瑰学派’有染，又得到了一定程度上大地母神教会支持的费内波特人商人，有可能就是个受病魔拷打多年的可怜人。”
“他在某个存在的推动下，通过一个巧合，一个契机，接触到了‘血藤’，然后被隐秘的污染，变成了‘玫瑰学派’的走狗。”
“支持他的大地母神教会中高层，也可能是相似的经历？”
听了克莱恩的分析，杰利·查拉图表示赞同。
“可能吧，在没确定之前，都只是猜测。”
他放下空了的酒杯，离开座椅走向悬挂衣物的衣架，在其中一件风衣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
等到他转过身往回走，他手里已经多出了一张经过多次折叠的地图。
“你看，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南大陆的最西侧，而帕斯河谷的另一个入海口接近南大陆的最东侧，我们要过去，就必须穿越一整个星星高原。”
“交战区主要分布在哈加提草原、丰收平原和星星高原三地的交际处，也就是说，我们很难走直线距离，还要再往上走，返回凯撒港附近，沿着海岸线抵达目的地。”
视线在绘制详细的地图上游走，克莱恩皱着眉头，指了下几条用浅淡蓝色勾勒出的线条。
“不能走水路吗？”
“当然可以。”杰利咬着一半的嘴唇，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走水路确实要快一点，最快三天时间我们就能到。”
“可你要想好了，水路现在能选择的路线没几个，而且这么长的路程，注定无论我们怎么选择，都会经过交战区。”
“虽说经过的那些绝大部分都是帝国掌控的区域，但我们也要装一下不是？”
“总要想个合适的理由。”
杰利·查拉图指出了麻烦。
“道恩·唐泰斯是个很有实力的投资商人，掌握着复杂关系网没错，真要说起来，他一个北大陆人和帝国内部的官僚有些联系，也说得过去。”
“可现在是战时啊，就帝国的法律，我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解释，会有官僚为了金钱贿赂，冒着被吊死和连坐家人一块儿开除教籍的风险，去帮助做军阀生意的投资商人。”
“我可以用幻术蒙蔽他们。”
克莱恩还抱着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听的杰利·查拉图笑出了声。
“哈，我的好先生，我差点都忘了，您是个半神来着。”
经验丰富的“秘偶大师”把地图丢在克莱恩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确实也看不起‘玫瑰学派’的智商，总开玩笑说他们的脑子早就被‘欲望母树’吃掉了，可是就从‘血藤’目前为止的情况看，操纵‘血藤’的人一定是个聪明人。”
“你当然可以用幻术欺骗赛德老头身边两个‘放纵派’的眼睛，但我们抵达了港口该怎么办？”
“难免他们背后的‘玫瑰学派’半神会起疑心。”
“别老拿我寻乐子，你说说怎么办？”
克莱恩身体前倾，双手交握紧紧相扣，恼怒地晃了晃两肩。
“飞艇。”
“飞艇？”
他愣了一下，然后抬头，发现杰利·查拉图竟然是认真的。
“解释一下。”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查拉图家族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杰利·查拉图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环抱在胸前。
他一直期望克莱恩碰上没法靠个人力量解决的麻烦，现在终于让他抓住了代表家族献殷勤的机会。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家族的密修会，也就是帝国情报部的一部分，实际上控制着半个因蒂斯国家情报机构——他们所谓的第八局，我家族中有同辈和长辈在里面任职，而且级别都不低。”
“你给家主写一封信，让祂帮你联系，调动一条飞艇不是问题，当天就能打通关系，你只需要扮好‘水特别深的’唐泰斯先生，人前显圣就好了。”
用飞艇飞过去，确实更快一些，两天就能抵达……克莱恩潜意识里认同了杰利的提案。
其实除了杰利点明的那些好处，以道恩·唐泰斯的名义弄来一艘飞艇作为交通工具，还有一层好处。
一艘军方的飞艇，足够费内波特人背后的正主重视起来这个神秘的投资商人，无论他们是否相信所有的安排都出自于道恩·唐泰斯的个人能力，他们都会尝试接触这个商人，试探他的底细，甚至尝试把道恩·唐泰斯也拉入自己的阵营，用腐化或者收买的方式……
所以，要不要向弗里德里希·查拉图请求帮助呢？
克莱恩坐直，顺着室内唯一的光源望去，那是一盏台灯，座落在书桌上，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杰利·查拉图选择了绝对的安静，不发出一点声音，将思考空间全部交给克莱恩。
吱呀。
木制座椅骤然失去压力，突来的变故使它发出哀鸣，克莱恩伸手在空中一招，一道不明显的影子霍然固化，解除幻术迷彩的“地狱上将”路德维尔递来已经写好的短信。
“放心，查拉图家族的效率一直很高。”
克莱恩没理会背后自说自话的杰利，抽出随身携带的短笛，抵在唇边，吹响了极为短促的一声。
雾气凝固，一头轮廓模糊的怪物在黑暗中闪现，叼走了克莱恩手上的短信。
……
鲁恩，贝克兰德。
正准备离开书房的亨特子爵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了房间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