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没营养的假话。”
梅迪奇冷冷盯着祂，看着阿蒙从故作轻松，到沉默，再到微不可察的低落。
“怎么回事？”
黑暗压下，卢佩卡尔宅邸内部本来的结构消解，一团难以窥探的混沌，包裹着三人。
来自于源堡的力量笼罩了整座房屋，阿蒙不怕这一举动暴露自己的存在，统治鲁恩的三神还不配，而这份力量的来源，如果“诡秘之神”做出了反应，不就正好戳穿了梅迪奇的谎言吗？
没想到儿时一时兴起，在长辈默许与纵容下偷来的力量，有一天会被用在这里。
见到若隐若现的灰色迷雾，梅迪奇放松了坐姿，双手搭在椅子上，两腿交叠。
“祂打算一蹴而就，直接吞掉伯特利，再顺便吞掉你的一部分，直接成为‘诡秘’。”
“这个计划已经在实施了。”
“霍纳奇斯山，我们势在必得。”
说着，祂指了下凡尼亚。
“我放祂出来，是为了再次颠覆因蒂斯，为主登陆北大陆，打下铲除叛徒的第一步做好准备。”
又指了下地面。
“扔弗里德里希在这几十年，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所向披靡的将军卸下刀剑甲胄，也就成了普通人；克制“猎人”天性，表现真心的梅迪奇也一样。
祂最后指向了自己，花了很久才吐出字来。
“本来，计划里从你这拿走‘错误’唯一性和‘时之虫’的应该是我。”
“周明瑞暴露太早了，狂暴海上祂和主暂时打退了叛徒，那本该是我的活儿。”
“祂暴露后，如果现在你没有和我回去，下次你再见到祂，见到主……”
梅迪奇发现，祂没法说出最后那几个字。
不过，阿蒙的反应比祂想象的乐观。
这家伙笑得没心没肺，嘴角浅浅的弧度轻轻捻动。
“怎么，祂打算杀了我？”
沉默数秒，梅迪奇否认。
“不。”
“哈哈哈哈哈哈，”阿蒙拍着手笑道，“得了吧，我还不了解祂们吗？”
对着梅迪奇，扶正因身体剧烈抖动而歪斜的单片眼镜，阿蒙的微笑有些失调。
“你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梅迪奇妄想反驳，却被阿蒙打断，甚至没顾本不知情的凡尼亚也在一边。
“祂杀了你。”
“你是祂最忠诚的狗，祂却眼都没眨一下，就把你杀了，还把你的特性、你一半的军团都喂给了图铎。”
“你竟然还替祂说话？”
低头、呼吸、再抬头，梅迪奇不想多做解释。
祂最后一遍说道。
“主想见你。”
场面彻底僵住了，危险在无声中升腾，不知过了多久，当凡尼亚几乎顶不住巨大压力，要放手一搏，短暂爆发现阶段恢复的全部力量时，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支羽毛笔的阿蒙，忽然举起了双手。
“那请吧，殿下。”
祂主动把两只手都递到梅迪奇面前，单片眼镜后的黑色眼睛弯成了两条缝。
“您现在可以带走您的逃犯了。”
……
作为一个破落家族的浪荡子，一个在名利场上和无用绑定几十年，社会意义上早早被判了死刑的边缘人，拉夫特·庞德的葬礼可谓清冷寡淡。
并没有多少人前来吊唁，教堂内，黑衣黑帽的男女来来往往，他们面无表情的脸上，冷漠大过悲伤。
不，应该说，根本不存在悲伤。
这些奉命行事，检查拉夫特·庞德遗体，继续索伦、艾因霍恩间谍案后续调查的军情九处探员，更多起到的是监视作用，至于撑场面，让一位古老贵族家族最后子嗣的离世不至于太寒酸，只是顺带的。
说白了，谁会在意一个破落家族的消亡呢？
拉夫特·庞德肆无忌惮的挥霍早就惹恼了鲁恩国王乔治·奥古斯都三世，若是风暴之主再赏他两年活头，说不定庞德家的爵位，就要从男爵滑为从男爵，甚至就此被踢出贵族阶层。
总之，在大多数人看来，拉夫特·庞德的死亡是件好事。
“参加自己葬礼的感觉如何？”
属于风暴之主的小教堂外，刚送上一捧百合，摆脱了军情九处监视的克莱恩，目视着飘荡于空气中那众多的灵体之线，放开了手掌。
“长官，我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拉夫特·庞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眼里，看不到一点无用的感慨，和对脚下城市的留恋。
“‘提灯天使’会为你单独安排行程。”克莱恩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说的了，“战争天使”决定保下图铎最后的血脉，这是天使的任性，而今天他之所以会陪着拉夫特·庞德来参加葬礼，只是出于对任务目标负责的态度。
“回去吧。”
戴好帽子，克莱恩领着庞德准备向着人烟稀少的街道走去。
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碰到一个坚硬、冰冷、拳头大的球体。
那是一枚结合了“旅行家”特性的水晶球，亚伯拉罕家族收藏的封印物，是他托“魔术师”的关系，从亚伯拉罕家借来的。
在晋升“古代学者”，缺乏安全的高机动移动能力前，这层次不算高的小东西，对他来说相当有用。
其实最近他用各种理由和机会，接触了不少封印物。
因为他听说，成为“古代学者”后，可以召唤曾拥有事物的历史投影，那就相当是能免费白嫖他见过、摸过的全部。
两人身形渐渐透明，色彩浓郁间，克莱恩下意识往身后一扫，瞥见一个黑发黑眼的青年转入了他所在的巷子。
那人似乎没看见他，正追逐着一只鸟儿，打着招呼。
……
“你刚才做了什么？”
凡尼亚·索伦警惕张开了五指，火焰蓄势待发。
梅迪奇随意看了祂和非要戴上手铐的阿蒙一眼，说道。
“序列二的分身？”
微微侧头，阿蒙微笑解释。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失去自由。”
“随你。”
轻哼一声，两位“征服者”灵的投影脱离躯壳，启动了传送封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