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卫惊风的担忧并不多疑。
玄兵铁骑踏入京城大门的时候,叶祈安已经连着两周没有在朝廷上露面了。
都说是王不轻易露面,但这个频率实在是太过可疑。
不过好在有内有江载舟把持,外有沈砚辞管着,倒也一直没出什么乱子。
但在他见到叶祈安的第一眼时,周正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起。
太瘦了。
眼前人比起临行前又消瘦不少,月白狐裘裹着伶仃身骨,像一具精致漂亮但没有生机的人偶。
连鬓角散落的乌发都透着琉璃般的脆感,丝毫不像信件里那睥睨天下、运筹帷幄的年轻帝王。
偏生眼前人自己还毫不在意,外面还飘着雪,他自顾自的在亭里煮酒品茶。
“陛下,”卫惊风抿了抿唇,上前行礼。
“卫将军。”叶祈安指尖抚过青瓷酒壶,琥珀色酒液坠入错琉璃酒杯,溅起细碎琼露;眸中带点笑意的示意他落座,“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卫惊风垂眸去看对方那一小节白的晃人的纤细腕骨;恍然回想起春猎时眼前人的利落身姿。
温酒入喉,带来的苦比那烈酒还苦烈。
“边境近来如何?”叶祈安问他,就像寻常问话一般。
“托陛下的福,臣等这一年在边疆都过的还不错。”他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云燕遵守着约定,从未主动越过城池半步,甚至隐隐有想要示好想要开辟交易行商的意思。
有胆大的商人已敢过关行商了,他们这些士兵倒是实实在在的在边疆开垦土地过起了种田生活。
不止将士们在边境的生活,就连途经地区百姓的生活,都能透出天翻地覆的变化。
变革需要一定的时间,但今年借着叶祈安今年赦免赋税的政策,他们的脸上已满是是对年关将至的期待。
“那边境倒比朝中安宁。”叶祈安闻言轻笑,恍若冰雪消融后蜿蜒的溪涧,语气藏几分埋怨“能策马奔腾,总好过这深宫红墙。”
这是古丽这段时间对叶祈安抱怨最多次的事情了……
卫惊风一愣,有些误解了叶祈安的意思,缓了缓,便捡着些军营里的趣事娓娓道来逗他开心。
左右他队里的那些个都是大老粗,偶尔总会提起几句叶祈安在就好了,转头又反应过来他们这话可说不得,于是赶紧掠过。
只是他们都没发现,他们的大将军在这种时候会思绪放空一段时间……
最后,一小壶温酒见了底,两人才发觉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还是卫惊风先问了出来:“陛下,那小安王…”
“…对了,卫将军若肯屈就,可进宫教教他骑射之术…”叶祈安接话借的自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话里的停顿,“他钦慕大将军的紧,还劳烦你多担待些才好。”
卫惊风垂眸,没有问为何要选一位宗室子弟,只是喉结动了动:“臣明白。”
若要论箭术,叶祈安倒真不在他之下;这么说的意思,是在问他愿不愿意辅佐那安王。
只是,他心里有几分遗憾,那安王不过八岁幼童,总归是不愿意听到这样的托孤似的话的,总让他觉得眼前人会消逝一样。
他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人从他的生命离去,他以为自己那冻住的心不会再为谁痛了,直到那日被对方舍命救下,他才恍然发觉,只是时候未到。
“咳咳……若是觉得出入不方便,找载舟拿块令牌就是…”
说曹操曹操到,江载舟竹青色的衣袂掠过石阶,他朝着卫惊风点点头。
他不动声色地换掉叶祈安手中冷透的鎏金手炉,为青瓷杯盏里新沏上袅袅云雾雪顶含翠,眉目冷清:“陛下,卫将军,此处天寒,不如步入暖阁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