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会儿没拿我灭口就谢天谢地了,我哪敢多嘴”越千秋理直气壮地叫撞天屈,“再说了,皇上说不定之前正观察爷爷的反应呢,也许还试探过你,看你一切表现如常,才觉得我这人守口如瓶,所以姑且没拿我怎么样,我才不信他真的那么不在乎”
刚刚虽说佯装发脾气,但越老太爷的思路已经飞快运转了起来。
前些天皇帝和自己谈及册封太子,以及让萧敬先正式开始教授小胖子的事,他的态度和往日没有任何变化。立太子他没有异议,但他却认定不能放任萧敬先单独和小胖子相处。皇帝那时候相当认同,可现在想想,难保不是试探越千秋回来之后有没有对他吐露实情
尽管就算越千秋真说了,皇帝也不一定真会如何,但越千秋之前暂时隐瞒的选择绝对不能说是错的他唯一的一点不舒服,大概也就是这小子先去告诉了严诩而已。
平复了一下不那么好的心情,越老太爷终究还是想起了刚刚那个被搪塞过去的问题,少不得立时沉下脸说:“你们两个都别和我东拉西扯,大晚上的去挖坟,挖出什么来没有”
越千秋再次看了看越影。那镯子他实在是觉得有些膈应,等越影填平土再次上来之后,他就还了回去。
此时此刻,当越影把镯子拿到越老太爷面前时,他就插嘴说道:“爷爷,这和程芊芊给我的,藏那绢书的镯子看上去很像,不过我们并没打开。而且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按照影叔说的,当初丁安最初下葬的时候是别人包办,那些人既然贪婪,怎么会放过这个镯子”
这一次,回答的人却是越影:“千秋,我之前忘了对你说,这镯子并不是套在丁安的手骨上,而是在她的腿骨附近发现的,但却不是套在上面,而是散落在旁边。也就是说,镯子她并没有戴着,而是很可能割开大腿之后,放进去之后再缝合的。”
“时间恐怕就在她抱着你出火场之前不久,否则,那样大的伤口,她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丝毫不露出破绽。我当年迁葬时就在她落葬不久之后,遍体焦黑,尤其是腿上更是体无完肤,所以才没有人察觉她藏了东西。等到血肉化尽,镯子自然就掉了出来。”
越千秋登时只觉得后背心发凉,如此残酷到惨烈的藏东西方式,丁安到底在隐藏什么
哪怕越千秋对越影说这和程芊芊给他的那个镯子一模一样,但因为之前在墓地和在路上都并不适合,两人却没有尝试去打开这个镯子。此时此刻,他就只见越老太爷重新把镯子递还给越影,点点头示意人将其打开。
越影拿着东西摆弄了好一阵子,指甲在疑似接缝处划了几下,继而手中忽然用力,那镯子中间就霍然裂开了一条缝,最终成了两瓣。而在中间那狭窄的凹槽处,确实是一卷极薄的绢,乍一看不过一丁点,可等到越影小心翼翼将其挑出展开之后,却也有两个巴掌大的一块。
然而,就在这偌大的绢书上,却不像之前越千秋看过的那张一样密密麻麻全都是蝇头小楷,只有几个很简单的字。
子非皇后子
第六百二十七章 君与臣
越老太爷毕竟是要去上朝的,正月初一和十五的大朝又都是百官云集,甚至还有太守之类的官员谒见,所以身为首相的他哪怕一晚上囫囵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却也不得不用了一碗参汤之后匆匆出门。对于越影从镯子里起出来的绢书,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不可不信,不可全信等我回来再说。”
和面色凝重的越影相比,越千秋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却是笑得神采飞扬。
“我就知道嘛,我哪来那么多狗血满满天雷滚滚的身世,原来就是平常人一个真是再好不过了。回头如果找个造假高手把这绢书改一改,就说我是北燕皇后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孤儿,丢出去当障眼法的,这就有物证了”
他一面说一面耸了耸肩,继而大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影叔,折腾一晚上,你也去补一下觉吧我之前也忘了对你说,师父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要把玄刀堂掌门之位传给我,你得给我去壮胆押阵,否则万一跑来个捣乱的人怎么办我先去睡了,回头见”
越影闻声望去,只见越千秋走得潇潇洒洒,脊背挺得笔直,从背影来看半点不见昨晚上的晦暗,而是显得朝气蓬勃,他不禁轻轻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从小看越千秋长大,果然一点都没有看错人,那就是个丝毫不在乎血缘和身世的人。
至于跟去玄刀堂严诩很可能会去请皇帝,皇帝必定拉上三个宰相。越老太爷都去了,他怎么可能不去
和越千秋的如释重负云开雾散相比,上朝去的越老太爷的心情显然要复杂得多。那五个字并不仅仅只有一个解释结合之前同样是丁安笔迹的那绢书和信,如果北燕皇后分娩之日时身边就有两个孩子,那么丁安的这五个字,会不会意指李易铭同样不是北燕皇后的儿子
如果是那样,李易铭的身世就不仅仅是可疑了。一个很可能不是大吴皇帝血脉,但也不是北燕皇帝血脉的孩子,却即将成为大吴太子,这就不仅仅是混淆帝室血脉的问题。
而嘉王此次在扬州程氏之事上的嫌疑,以及招揽程芊芊为王府女博士的大胆,和之前那个谨慎小心,几乎一步路不肯多走,一句话不肯多说的懦弱皇族截然不同,这是偶然吗
想着这些,越老太爷自然而然就走神了。幸好此时还只不过是在御河上的三桥前等着上朝排班,他身后的叶广汉便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昨儿个听说你连夜进宫,这难不成是一晚上没睡”
“差不多。”越老太爷有些没精神地答了一句,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余建中的声音。
“越相,听说今天下午,严诩要正式把玄刀堂掌门的位子传给你那小孙子千秋,你莫不是连夜进宫游说皇上也去石头山上玄刀堂捧个场”
“什么”越老太爷一下子扭过头来,愕然看着余建中。见其对自己的反应颇为意外,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骂了一声这臭小子,随即才无奈地说,“近来事情多,我都没怎么关注这小子,你说的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严诩今天可来了回头我找他算账”
叶广汉和余建中这才知道越老太爷竟然真的被蒙在鼓里,一时不禁面面相觑。然而,如今算得上是大吴军中战殁将士子弟抚恤营的玄刀堂,从师父换成徒弟接掌,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一件不大的事情,再说越千秋人小鬼大,他们根本不担心这小子会接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