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当筹码,把她输给了赌船上那些恶棍。”
“我怎么能不管她”
于是,方二娃就咬咬牙,也跑去赌,想把夜姑给赢回来,为此不惜拿走了家里的地契。
没办法,方老头积攒的银钱,大部分都花在给方二娃交的束脩上。
南安城里有唯一一个收学生的老举人,既然是举人,肯定比秀才要好,当然,收费也高。
那老举人不过是因为不想离开家乡,所以才回南安城扎根,教学生纯粹是为了维持生计,收钱自然不少。
方老头每天从早到晚,拼死拼活地忙碌,赚来的钱全都填了儿子读书这个无底洞,家里根本翻不出几个铜板,唯独店面最值钱。
方若华看这位便宜爹气得快昏过去,方二娃一个小孩子,作出苦大仇深的模样,咬着牙,死活不松口赔罪,不禁心下好笑,摇了摇头:“那你把夜姑赢回来没有”
方二娃闭了闭眼,脸上的表情更是绝望。
“没有。”
他不但输掉了自家店面,连夜姑依旧难逃虎口。
方老头抬手一巴掌上去,打得方二娃脸上红肿一片,方若华想了想,还是没拦着。
当爹的教训儿子,就让他教训去吧。
一直等到方老头打过,骂过,气都出了,屋子里的气氛才和缓些,却更为古怪。
方若华扫了沉默的方二娃一眼。
这姐弟两个长得不很像。
方若华的眉眼娟秀,虽非绝色,却也很好看,也许和富贵人家养在身边的小姐比,很是不起眼,但放在市井人家,也算得上是上佳的样貌。
方二娃就要更平凡些。眼睛有点小,皮肤发黑,头发略黄不密,嘴唇显得厚了些,鼻梁有点塌,都不是什么大毛病,组合在一起就成了寻常憨厚的相貌。
他长得更像他的父亲。
方老头冷着脸,轻声道:“大妹,豆腐坊让这不孝子输了去,这本来是你的,不是他的,让你弟弟写张欠条给你,他必须赔。”
“二娃,我是你爹,你祸害我也就祸害了,可是,没道理让你这个当弟弟的,去占已经嫁人的姐姐的便宜。”
方二娃一愣,脸上终于露出强烈的愧疚,低着头,咬牙道:“我,我”
他想说一定还给姐姐,但他自己恐怕也明白,这事很难,非常难。
豆腐坊的门面虽然并不是特别大,但是地段还算不错,位于南安城颇为繁华的青云街上。
周围居住的多是中等人家,有读书人,有商人,也有衙门里的小官一类。
交通便捷,距离南河很近。
地价自然偏高。
许家一口气买下豆腐坊,还有附近的两个门面,加起来八百二十两银。
这点钱,在南安城首富大家长的眼里,还不值自家女人几件衣服,但是放在外面,却是一大笔的财富。
当初方老头租铺子时,一个月也才四两半的租金。
八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方老头以前连想也不敢想,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这么多的钱,如今让混账小子一口气全给败了进去,他真是连死的心都有。
可更怕的
还是家人之间关系破裂,姐弟成仇。
即便姐弟关系不至于结下仇怨,可是靠着大妹,得来来的家业,让二娃毁了,大妹能不生气
更不要说,二娃还和夜姑搅合在一处。
第659章 夜姑
方老头越想越焦虑,如果大妹有一个当船妓的弟媳妇,她在许家怎么立足还要不要脸面
恐怕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这一瞬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小小的豆腐坊内一片安静,方若华忽然抬头看向门外,就见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上面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方二娃转头看了眼,登时色变:“夜姑”
方老头猛地起身,嘴唇哆嗦了两下,深吸了口气:“金爷请金爷放心,我们这就搬走,只是请容我把东西收拾收拾。”
夜姑平平静静地站在台阶下。
与她同来的男人,不超过三十岁,体型略胖,脸上有几个麻子,长得到是一团和气。
方若华打量了打量,觉得这人和许家的大老爷许大福像一类人。
方二娃的视线却已经牢牢地黏在夜姑身上。
夜姑看起来不到二十,嘴唇有点发青,脸瘦而白,看也不看二娃一眼,把手里捧着的一个匣子,递给方老头:“这是他在赌坊输掉的,还给你们。”
方老头愣了下,打开一开,里面放着豆腐坊的地契,房契,还有一把碎银子和散在盒子底下的铜钱。
“这”
方二娃脸色骤变,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那位金爷。
金爷伸手摸了摸脑袋,笑道:“方小哥可别朝我撒气,也不用担心,孙二狗把夜姑卖给我,那是夜姑的福气,我是正经地打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娶夜姑当我媳妇。”
方二娃不敢置信地抬头,惊疑道:“你要嫁这种人”
夜姑神情虽然憔悴,脸色却很平静,淡淡道:“方小哥前程远大,别再到赌船里胡混东西送到,我们就先告辞。”
说完,她转身便走。
方二娃猛地站起身,一把没拽住夜姑,使劲一跺脚,拉住金爷的衣领,双眼通红:“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金爷也不生气,瞟了方若华一眼,还有一点谦卑,轻声笑道:“别恼,千万别恼,小的也知道方小哥瞧不上我们这些人,可您要明白,小的祖上就是疍户,爹是疍户,他娶的我娘,同样是疍户。”
“夜姑和我,那才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谁也不必嫌弃谁。”
金爷笑眯眯,“方小哥不必担心,小的是真看上夜姑了,以后肯定疼她,从现在开始,夜姑和她哥和我就是一家子,小的别的能耐没有,婆娘还是养得起。”
“虽说上了赌船,输赢看天,可我总不能让我婆娘还挂心方小哥,咱们都是贱民,小哥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夜姑由始至终不曾回头,上了马车,金爷也抱拳行礼,很快便追着上去。
方二娃一脸茫然,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他不明白,夜姑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他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凄然道:“当初她嫁给孙二狗时,她答应了,现在她还是答应,她究竟什么意思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方若华叹了口气,心里到是升起诸般想法,只是多说已无用。
眼下这个发展,她的确没料到。
直播间里的水友们同样愕然:“话说,我们本来还准备联络几个数学系的高手过来,帮三妹在那什么赌船上大杀四方,来一场英雄救美。”
方若华失笑:“那我认为,你们真可以去联络联络。”
方老头可谓身心俱疲,都有些站立不住,姐弟两个忙把他扶去房间休息。
安顿父亲躺下,方二娃略有些不知所措,可方若华却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轻松。
眼下的结果,显然嘴上再是不承认,其实方二娃心底深处,恐怕还是松了口气。
方若华摇摇头,就叫上春雨,带着有点受惊吓的小瑞哥继续逛街。